“证件……?”少年迷糊地眨了两下眼睛。
顾商见他的反应,心下一怔,升起了不妙的预感,道:“你该不会没从季家拿回来吧?”
季明珠有些心虚。
其实他是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这个问题感觉非常低级,他不敢问,只好用吃饭来掩盖。结果一着急,都没按照用餐次序吃,直接跨过了刺身夹了个金目鲷寿司,用醋饭的位置蘸了蘸顾商刚磨好的山葵酱油。
一口送入嘴里。
入口先是海鲜的鲜甜和口感上的嚼劲,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霸道而浓烈的直冲天灵盖的辛辣味道。
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的少年直接呆住了,比初尝咖啡的感觉还要炸裂许多。
还不待他缓过神来,难以抑制的鼻酸感让他的眼眶迅速盈满了泪水。
季明珠不信邪,痛苦地又嚼了一下,结果舌尖的位置正好抿到一块未搅拌开的山葵酱,顿时辣得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唔……”
季明珠总是如松竹般挺立的脊背此刻都弯成了一只小虾米,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两颊微鼓,断是不敢再嚼一下了。
顾商还没来得及细问季明珠有什么问题,结果就被少年这反常的举动给一键重启了大脑,慌忙一手扯了张抽纸,一手倒了杯水,手足无措:“你还好吗?怎么了,呛到了?!”
等到那阵冲鼻的冲击感缓过去,季明珠才微微摆了摆手,抬起头。
他的眼神湿漉漉的,睫毛也被泪水濡湿,软趴趴地黏成好几簇。少年漂亮的桃花眼盈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就像珠子一样纷纷滚落,砸在男人材质昂贵的西装裤上,烙下好几个深色的圆点。
季明珠想开口说话,但是两颊又鼓囊囊的说不出,双眼含泪。
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欺负坏了的银狐小仓鼠。
呜呜呜呜,他刚刚还想着他老公给他布菜,老公真好,就算老公给他的饭里掺了鹤顶红他也会嗷呜一口全部吃完的……竟不成想,真的有毒QAQ!!!
顾商见少年这么狼狈,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眉头狠狠打结了一番,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将手心抵在少年嘴边,沉声道:“吐了。”
季明珠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巴巴但很乖地摇头。
那不行的,太失礼了,嚼过的饭菜是秽物,怎可往别人的手心里吐。
顾商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压抑着耐心道:“快点,我数到三。”
“一、”
小仓鼠咻的一下拿走桌上的抽纸盒,怒抽出三四张。
“二——”
小仓鼠背过身去,自己把沾了山葵酱油的寿司吐在了纸巾上,还利索地包起来,打了个小小的包裹结。
“三。”
季明珠把打包成一个球状的纸巾寿司卷放在男人的手心上,委屈:“给你嘛,不要凶了。”
顾商:“……”
男人默默站起身把垃圾丢到放置得有些远的垃圾桶去,再回来。
“你不是说能吃芥末的吗,而且这个也不是很呛啊,这个是山葵。”顾商道。
季明珠一怔,心说原来是自己咎由自取了,不怪老公。
少年尴尬地抿唇,喝了口清茶漱了漱:“我就想试试嘛,以后不吃了。”
不过幸好这个闹剧拖延了点时间,季明珠也不笨,慢吞吞地猜出了大致。
这个证件或许就是类似他们那边的符牌的东西,用以象征身份的。不过在大宁朝也并不是人人都有符牌,只有少数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以及朝廷重臣、地方官员,和武将领袖等人才配拥有。
但是听老公轻描淡写的语气,在这里应该是人人都有的东西。
而老公要自己拿上“符牌”跟他去一个叫“民政局”的地方,相比是需要身份证明才能办理的东西。
季明珠思来想去,应该也只剩下跟他们的婚姻相关的东西了。
这点季明珠倒是早有所怀疑了。
因为当初他们的婚礼流程如此残缺不全,既没有闹洞房,也没有各种跨火盆和射箭的礼数,连合卺也没有!一定是礼数未成!
合卺就是交杯酒,是最重要的一环。
季明珠原本是打算晚上自己准备了东西补上的,谁知道当天就跟老公吵架了。他后来觉得气氛不太适合,老公好像也不怎么配合的样子,就推迟再议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礼数未成!
难道……他还并不是老公明媒正娶的老婆吗?
那、那……季明珠倏地想起老公似乎比较喜欢身材丰满的类型,而自己因为躲懒,到现在还没开始实施加大锻炼量的计划!
倘若……老公以后移情别恋,把别人娶了回来的话,那自己岂不就成了自己之前最唾弃的小三?
许桐之前还建议他可以去接骂小三的业务呢,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那岂不是自己骂自己?!
季明珠吓得抿紧了下唇,两个小梨涡全都冒出来了,一起替主人苦恼。
顾商见少年低着脑袋一脸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情愿?
也是,假如真的嫁给自己,有了法律关系,以后要是搞了小动作想逃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之前季明珠兴许也是想着,自己已经跟他办了婚礼,对外看上去已经是合法的夫妻,就不会再补结婚证了。
结果他突然提出来,一定让他很错愕吧。
不过这一切都是少年咎由自取。
谁让他每天动不动就老公长老公短的,撒娇讨好不停歇,既然演技这么精湛和敬业,就不要想中途喊停了。
男人鹰隼般的眼神骤然锐利。
不管少年来自哪一方,不管执棋人在何方,季明珠都已经搅入了这场权柄风云之中。单纯的少年像是一张白纸,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一头扎进了大染缸里。
自此,再抽身不能。
不过……如果季明珠能一直这么乖巧安分下去的话,顾商不介意让出一方庇佑之所,让这只未长成的雏鸽缩在顾家的羽翼之下。
既然是这只小白兔诱导着让豺狼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让他不断在他身上加注不应该有的、超出份额的期待——那就千万别让他失望。
如果少年一步步加深自己对他的期待,又做出背弃的行为。
那么早已暗中窥伺许久的豺狼就会一跃而起,死死咬住弱小的生物的后颈,听到他发出无处可去的悲鸣,再紧紧圈养在深宅之中。
季明珠,你最好别给我这个机会……
连喝了好几口冰茶的少年见老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色还越来越古怪,颜色过浓的眼珠给人一种洞悉人心的惊悚感。
少年有些羞怯地垂眸,避开男人逼视的目光。
哎哟,他还在思考礼数未成的严重性诶,老公突然这样是干嘛。
因为上次顾商送他到培训班楼下结果不走,就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索吻的。
光天化日的,总是说他不知羞,明明不知羞的是他老公才对!
顾商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薄唇轻轻抿起。
季明珠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上面还有些湿漉漉,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轻轻抬眸,也顺势倾身在男人线条冷硬的唇上亲了亲。
顾商浑身一颤,原本还坚定而深沉的视线立刻变得僵直了:“……”
季明珠亲完稍稍退开,见他老公还是呆呆的,就又亲了一口在冒出了细小的胡茬的下颌处。
亲完了还不忘提正事:“老公,那我们快点去民政局吧!明天就去可以吗?”
他要当他老公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的老婆!
不是正房,不是大夫人,而是在这法律条规清清楚楚的现代,当他老公唯一的老婆。
给顾商整不会了。
没见过跳火坑这么积极的。
该不会少年真的笨到想不清楚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吧?
要知道一旦如果他们那边事情败落,幕后指使者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抽身不管他的,那到时候少年就只能待在水深火热的顾家,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丈夫,和不属于自己的钱财。
不过……
不得不说,少年热烈而莽撞的行为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让顾商感到愉快吧。
男人形状有些狭长的瑞凤眼轻轻眯起,像是看见猎物自己投怀送抱的猎食者,轻轻勾起唇角。
“想什么呢,明天周末,民政局放假。”男人挑眉:“明天陪你去把身份证和户口本拿回来先,以后自己好好收着,别再乱放了。”
季明珠蔫蔫的接受了官员休沐的事实,心里急得恨不能上网查一下结婚到底要办理什么证件,他自己连夜给自己画一本行不行?
反正他的画技很好,可以达到出神入化的相似程度。
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是假的。
顾总浑然不知自己身旁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婆已然动起了非法的小心思,只觉得少年乖得可爱。
骗他去领证都乖乖答应,顿时心都软了一半。
他站起身,去办公桌的位置底下抽出一份提前拟好的一叠文件,走了过来。
“你先看看这份婚前协议能不能接受。”
季明珠听见他老公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