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终于放下车，背着小包抱着画卷的少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OK，自由了，但没完全自由。
因为……季明珠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唇那个有些明显的齿痕，啊啊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以这副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啊。
《礼记·玉藻》有言：“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
季明珠为何看上去比许多不注重身体仪态的年轻人要端庄雍容许多呢，就是因为他严格按照国子学老师的训诫，对自己的行为准则拔高到了苛刻的地步。
比如说“微磬曰共立”，其中的“微磬”就是以腰为轴，微微弯折15度左右，而“磬折”就是弯折30度左右。
连举手投足的角度都有条规，也难怪少年看上去总是风姿绰约，君子如玉了。
正因如此，季明珠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如此失仪的一幕在众人面前展现，虽说他那个班里也没几个他看得上眼的同窗。
于是在课前，季明珠匆匆找了处无人的休憩台坐下，悄悄打开了手机的某个可爱的相机图案。他打开前瞟了一眼，好像叫什么美颜相机。
这是老公不在家时，陈伯怕他无聊，给他下的几个软件之一，说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玩。
季明珠也想跻身现代年轻人的行列，于是今天就决定尝试一下新事物。
“唔，好像是点这里来着？”少年轻声自言自语道按了某个镜头翻转的按钮。
手机果然按照指令变为前置摄像头，屏幕里瞬间出现季明珠未施粉黛却依然看不见毛孔的清丽无边的脸庞……等等，看不见毛孔？？
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瞬间如临大敌地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他的皮肤确实是很好没错，毛孔也细得看不见，而且经过这些天来的锻炼和食补调养，黄气已经去掉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特别清透。但也不至于到这么……光可鉴人的地步啊？
季明珠大惊，屏幕里的自己的脸怎么看起来一点起伏都没有了，像个大鸭蛋似的。
少年震惊地伸出手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子，发现还是，于是暗松一口气。
好可怕的相机，怎么跟照妖镜似的，自己莫非是鸭蛋精？
不对，年轻人既然喜欢用，那一定有他们的道理。这个软件被开发出来，一定是有受众的。
季明珠联想到是陈伯给自己下载的，恍然莫非是陈伯不服老，也想跟年轻人一样皮肤紧致富有活力吗。少年肃然起敬，既然如此，他下回也跟陈伯多拍几张合照，逗一下他老人家开心好了。
不过这次还是算了，毕竟他是打算拍下老公的罪证，好指责他一下的暴行。结果这磨皮磨得这么模糊，都看不清牙印了。
季明珠蹙着眉头捣鼓一阵，虽然成功地把美颜等级给关掉了，但是手指不知道点到哪里，一划。
屏幕上的少年居然凭空长出一对粉嫩嫩的猫耳，脸颊也冒出几根细细的胡须。
季明珠：“？！”
他吓得伸手摸了摸头顶，抓了个空才又放下心来。现代真神奇，居然还可以搞出妖术。
季明珠想关掉，却找不到关掉的入口了，反而手指一划又换了个贴纸。
这次是小恶魔特效的，只见少年原本就清艳勾人的眼尾被涂抹上一层小烟熏妆效，殷红的唇瓣下还多了一对小虎牙，头上也“咻”的冒出两个暗红色的小犄角。
季明珠又吓了一跳，连忙划回去。
好可怕，有点像那种聊斋怪谈里的精怪，真像是食人精气的小妖精了。这样的话还不如猫咪好了，起码狸奴很可爱。
因为担心会耽误时间迟到，季明珠就用这个布偶猫滤镜拍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张自拍。
然后发给了顾商。
【季明珠：[图片]】
【季明珠：老公你看看，你给我咬成这样了，我怎么见人啊】
……
自季明珠下车后，就专心盯紧平板上的数据处理工作的男人感觉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便拧着有几分粗野气息的眉头将手机拿了出来。
见是季明珠的消息，指纹锁一开男人就点了进去，结果赫然被一张冲击力极强的照片糊了一脸。
“咳、咳咳咳——”
男人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惊天动地，吓得前座驾驶位上的康司机都浑身一抖，战战兢兢地询问：“顾总，是空调开得太低了吗？”
顾商缓过劲来，面色通红且难看地摆了摆手，重新拿过手机死死盯紧屏幕。
照片上的少年神情有些羞怯，因为是前置镜头，他微微上挑着那双灵动清透的眸子注视着镜头，莫名有种欲语还休的青涩味道。
最要命的是——那对顾商在心里畅想过很多次，然而真的出现在了季明珠头顶上的毛茸茸的耳朵。
看着白白嫩嫩的，内里的耳廓又是淡淡的粉色，还长着聪明毛。
顾商轻嗤，明明是只笨蛋猫咪，怎么会有聪明毛。
这点崩猫设了。
看了季明珠发来的文字，顾商才缓缓将注意力移到了少年软嫩下唇上的齿印。
男人不知何时上翘的嘴角缓缓拉直，眉头也皱起来。
他分明没用多少力气，就是觉得季明珠的嘴巴太软，怕真的把人啃疼了。结果现在一看怎么还是留了个这么明显的印子，莫非豆腐做的不成？
……等等，那自己刚刚的举动岂不就是吃人豆腐。
顾商：“……”
这事儿若是报道出去，位高权重的顾氏集团掌权人当街吃小男生豆腐……是在整个京市的财经新闻都很炸裂的程度，比抢公章还要令人咋舌。
男人耳根滚烫，尴尬地回应道：
【顾：你拿我给你的牛奶或者蛋糕稍微冰敷一下，可能会消下去。】
消息刚发过去，对话框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顾商勾起唇角，仿若看到了少年笨拙地用手在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着给他的回复，样子专注到仿佛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样子。
【季明珠：好的，下次可不许了哦。】
下次……
男人耳根上的热意没有任何消散的意思，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倏地出声：“康司机，麻烦把空调打低一点。”
康司机一怔，诧异道：“您热吗？”
“有点。”
康司机连忙应声，腾出一只手把空调往下调了两度，心里却纳闷，这都二十度了，竟然还热吗？
顾总可真的身强力壮龙精虎猛啊，果然年轻人火力就是旺。
自己可比不了，下回还是多穿件外套来上班吧。
顾商松开领口的一颗扣子，看着季明珠的话眉头打结。自己该怎么回好呢，说没有下次，叫他无需担心？
可季明珠那么会撒娇，又很爱亲亲贴贴的，如果不让他与自己亲密，少年怕是以为自己地位不保，当场就能哭成个泪人。
教室里那么多人，还是不要让娇气包出丑好了。毕竟是自己的老婆，总不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丢脸吧。
顾商只好硬着头皮回：
【顾：抱歉，我下回轻一点。】
顾商做出保证之后生怕少年又撒娇地说一些不知羞的话，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哒狂敲：
【顾：好了，你上课吧，我要忙了。】
季明珠收到信息也不失落，他从老公回复消息的时间间隔就感受到了老公似乎很忙。
因为顾商打字很快的。
男人的手指修长又比自己粗上一圈，手指也很有力道，按键非常精准。忙起来时，男人十指在键盘上简直是乱飞一气，手背上青筋鼓起，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手指看上去非常有劲。
季明珠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好厉害。
老公打字这么快，分明是可以秒回自己的，但是居然回得比自己还慢，那肯定是有事情在忙耽搁了。
老公这么忙，还抽空回他消息，好好哦。
少年殷红的唇瓣还未消去齿印，白皙的脸蛋也浮起了两片淡淡的红晕。
他想说好的，忽而又想起一件事，问道：
【季明珠：老公，我再问一件事，之后就不吵你了。】
【季明珠：这个照片我可以拿来做我的微信头像吗，许桐说我没有头像不好看。】
许桐自己的头像就是他在什么什么山脉滑雪的照片，看起来很酷，还说自己的头像空荡荡的一看就很无趣。
虽说季明珠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但许桐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动摇了。
许桐说：“你想想别人跟你打字聊天又看不到脸，不就只能看你头像了吗？如果你用一张好看的自拍作为头像，那别人一跟你聊天就会想到你，印象不断加深，这关系不就亲密了吗？”
季明珠觉得挺有道理的。
因为顾商的头像就是一片纯黑色的图片，别说，还真的很像顾总发脾气时的脸色。
季明珠每回看到都觉得挺亲切的，很想亲亲。
顾商一看，脸立刻黑了。
果真和他的微信头像一个颜色。
【顾：不可以。】
【季明珠：为什么，我这张照片拍得不好看吗？你不喜欢？】
顾商：“……”
男人忍不住又点开那张猫耳少年的照片，喉咙痒丝丝的。
猫耳雪白，清纯可爱，少年则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有点活色生香的味道。两者一结合，简直就是当下最火的纯欲风格的教科书了。
很难说出不好看三个字来……
顾商绷着脸僵持半天，还是默默点了保存进相册。
然后话锋一转：
【顾：一般，下回拍了更好的再换吧。】
季明珠不疑有他，乖乖地发了个哦。
然后又有些迟疑地问：【老公，那我下次再拍照，照片也可以发给陈秘书吗？】
季明珠算算时间，老公应该快到公司了，接下来只会更忙，自己不应该再打扰他了。但他后知后觉竟然觉得贴纸有些好玩，慢慢回过味来年轻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软件了，确实挺有意思的。
而且好多功能他都没琢磨透，他还想再试试。
但是不发给老公的话，发给陈秘书……虽说这不是什么私人的照片，发过去也没什么。但季明珠转念一想，老公的画像他都不愿意挂在别人房间，那自己的照片说不准老公也不喜欢他到处乱传呢，想想还是问一问吧。
虽然老公很大度，但他也该稍微过问一下。
结果这条消息刚发出去，慢吞吞回消息的老公立刻就回复了。
【顾：别发给他！】
【顾：虽然我对这个也无所谓，但如果你喜欢拍的话，还是发给我吧。】
【顾：你既然这么喜欢拍照，下回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