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抱着枕头，决心转移阵地。
远离喜欢蛊人的小作精的房间，闻不到那股带着小钩子般的味道兴许就会好很多。
途经他自己被霸占的卧室，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门缝底下也没有暖色的灯光了，想必与辗转反侧的他不同，季明珠肯定是已经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猪一般酣睡正甜。
顾商无端升起一点被忽视的委屈。
这种委屈出现得很陌生且突然。
他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尚且年幼，心智未完全成熟就被丢到国外求学的时候。当时举目无亲，满大街都是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看起来也和他很不一样的洋人。
年幼的顾商想要回国，给家里打去了越洋电话。
他想听一听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言。
然而电话接通，响起的是陈伯的声音。
他说：“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忙，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或者我告知老爷，等他们有空时再打回给您。”
等到顾商两天后接到迟来的电话时，他也已经忘了他想说什么。
那时候心脏就跟现在一样，不难受，只是闷闷的、很沉。
就像一块冰被放置在烈日下悄悄地融化了，没有人发现。它化成了一滩水渍，最终蒸发到了空气中，还是没有人发现。
等到终于渴了，喝饮料时却发现找不到冰块。
主人会懊恼地抱怨一句：“算了，凑活也能喝。”
就是这种落寞。
不至于扎心，也不到难过的地步，就是有种怅然若失的缺憾。
顾商立在门口半晌，转身往书房走去。
书房也有一张小竹榻，虽然舒适度有所欠缺，但也勉强能睡人。
早该这样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由奢入俭难，他又不是没有苦过，只要多感受一下艰苦的环境，就能矫正那些反常错轨的行为。
……
然而——其实顾商的卧室内并不像他所想象的一般，睡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猪。
在他走后没多久，小春卷在床上独自翻滚。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小煎饼果子的话，早就已经是裹匀了酱料煎熟了可以铲起来卖钱的程度。
一番挣扎后，季明珠翘着两绺呆毛，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少年脸颊微鼓，被男人用大掌掐出坑坑的位置隐隐还残存着热意，他伸出两只白净的爪子自己搓了搓。
嘟哝：“老公……好像哪里怪怪的。”
季明珠睡不着了。
他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好，因为醒得也早，所以晚上也形成了良好的生物钟，到点就犯困。平日他都是一沾枕头就有困意了，但今天他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无端总是能想起来男人接过枕头时沉闷的喘息声。
老公那时的神情和以往不太一样。
虽然顾商平时也总是凶凶的，明明是很帅很干脆利落的眉形，却偏要皱在一起。色彩浓重的眉毛凌厉地压着深沉的眼眸，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森严感。
但刚才顾商蹙起的眉头有几分隐忍的味道，就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似的。
老公很爱面子。
就连自己看两眼他的下属，而没有一直看着他，不够尊重他，就凶巴巴的吼他了。
如果有什么别的损他的面子的事情，老公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的。联想顾商的身体情况和当时的姿势，季明珠猜想可能是顾商胃疼的毛病犯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季明珠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气更是烟消云散了，还有点着急。
是了，明明妈妈都叮嘱过他要多关心一下顾商，自己也找陈伯了解过顾商的身体情况了，可自己还跟老公耍小脾气。如果老公真的不舒服的话，岂不是他的失职？
少年有些不安地绞起了衣袖，纳闷地想，好奇怪呀……总不至于自己不陪老公吃一顿饭就胃病发作吧？
难道自己不陪，他就没吃东西吗？
不应当，老公应该没有那么幼稚。少年笃定地摇摇头，翻身下床找衣服穿。
这里环境好，夜里还是有些凉，起夜最好还是加件外套免得寒风侵入。
然而他的衣服都放在自己房间了，这里只有顾商的衣服。
季明珠东看看西看看，也不好乱翻弄乱了顾商搭好的衣服，便乖巧地从挂起来的架子上随便拿了一件深灰色的薄开衫外套披上了。
少年从小就受过仪态教育，一举一动都很端庄有度，拿东西都是轻拿轻放不磕碰出声的，自然脚步也是静悄悄的，重心落脚点和常人不大一样。
就像猫咪的肉垫一般，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他拢上外套合上门。
他开空调了，冷气！不能浪费！
老公赚钱很辛苦呢，自己暂时没赚钱，就要勤俭一些。
自己现在连杯奶茶都买不起，是靠老公养着的呢，季明珠略有不服地抿唇。
不过没关系，他要悄悄练习素描，惊艳所有人，届时再看看有没有施展技巧赚点小钱钱的机会。
自从自己来到这里，还没有赚过这里的钱呢，倒是已经花了不少。无论是他的衣服，还是他的吃食，就连冷气费，全都是花老公的。
养自己好费钱啊，季明珠有些惆怅，老公该不会觉得养他太贵了嫌弃他吧？
今天可见听到有人在讨论什么吞金兽，自己可能也差不离了。
季明珠郁闷地下了楼，把守在客厅里善后的陈伯吓了一大跳。
老人家心有余悸地摸摸心口，温声道：“少夫人怎么下来了，睡不着吗？”
该不会是吵架了想要离家出走吧？！
陈伯目光骤然犀利。
少夫人长得这么可爱，要是走到大马路上说不准会被人伢子套麻袋捞走的！
季明珠连忙摆手，抿唇一笑，小梨涡甜甜的：“不是的，陈伯。我是想借用一下厨房，可以吗？”
“现在好像有点晚啦，对不起哦。”
少年乖乖地央求，眼眸亮晶晶。
陈伯被萌得呼吸一窒，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恨不能什么都应允他。
不过他作为素养极高的管家，还是多问一句：“当然可以的，这不麻烦，只是您要进厨房做什么呢？如果您是饿了的话，想吃什么直接跟我们说一声就可以了。”
少年笑容轻软：“不是我，是我想给老公做点夜宵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