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本想转身离去却禁不住佳人执意相邀。只能带着郭盛,李逵两条大汉,跟随李师师进入小小的阁间,类似于密室,外面嘈杂不可闻,分宾坐定。
郭盛,李逵没有坐下,而是犹如护卫般立在晁盖身后。
李逵因李师师轻视晁盖,之前的火气还在。自是没什么好脸色,须发皆张,睁圆怪眼,直瞪着女人。
李师师一点都不怕,反而好奇地问晁盖:“官人,这汉是谁?恰似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
晁盖,郭盛大笑。李逵不省得她说。
晁盖笑着回应:“这个是晁某庄上的庄客小李,这厮却有武艺,挑得三二百斤担子,打得三五十人。”
“这位名叫郭二,是庄上护卫,一表人才,武艺高强。”晁盖挪挪身子,又指着如老僧入定的郭盛。
小伙子本就生的魁梧,面目俊朗,又站在李逵这个黑大汉身边。那股气质立马就被衬托几个台阶。
饶是李师师见过不少王公子孙,打量郭盛也是称赞:“嗯,果然生的俊俏,肯定有不少姑娘喜欢。”
郭盛听到女人的夸赞头更低了。
李师师见他这般,故意调侃:“不知兄弟可有相好的?”
郭盛最近跟宋氏打得火热,可关系没定又不好说。
晁盖察觉到郭盛的窘迫,连忙大笑几声帮其解围:“哈哈哈……,小郭脸皮薄,花魁娘子休要逗他。”
李师师久经红尘,知道郭盛老实也明白不能往下聊,转移对象看向晁盖:“不知大官人高姓大名?”
“娘子知道,纸上不都写着吗?姓晁单名大,字凌峰。”晁盖说假话不眨眼,何况大多是真话更是言之凿凿,指着李行首身边小凳上的三张纸。
“嘻嘻,官人,休要欺瞒于我。”李师师掩嘴轻笑,又拿起纸张扬了扬:“三个落笔分明就是假的。”
李黑,郭二,晁大,换作是谁,一看就知道随意写的。
晁盖笑了笑,反问:“难道你猜不出来吗?”
“姓晁,山东来?”李师师回想呢喃,突然眼前一亮。
晁盖摆手制止住了李师师,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娘子是个聪明人,知晓就好,我就是山东客商晁大。”
李师师蕙质兰心自然懂,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偷眼观瞧晁盖,意外发现对方虽然粗旷,但相貌堂堂,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再仔细看突然就发现……
恰巧此时,李婆子,侍婢捧出珍异果子,济楚菜蔬,希奇按酒,甘美肴馔,杯盘罗列,尽用定器,金盘银盏,肥鸡胖鸭,烧鹅炸鱼等等摆一春台。
李逵看着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肉,砸巴着嘴,舔着舌头。
晁盖眉头紧皱,小声吩咐郭盛:“兄弟,就知道这厮不能带到公共场合,赶紧带到外面去吃酒。”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李诗诗听到了,连忙笑着招呼:“大官人,何须如此,让他们入席,再添碗筷。”
“嘿嘿嘿,多谢花魁娘子。”李逵那是属狗脸的,之前还生气瞪着眼,听着这话就冲女人灿烂的笑。
晁盖看到李逵大马金刀的坐下,埋怨的看着李师师:“哎,这个,这黑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在旁边端菜筛酒的李妈妈,小丫鬟听到了咯咯直笑。
李逵听到晁盖说他嘴巴一撇“哥哥,你说这话俺就不爱听了!花魁娘子热情邀请那是看得起岂能不从命?吃点喝点怎么啦?多给点钱不就行了?”
“这位黑子兄弟性格率直,说的是。”李师师笑了。她早就看出晁盖两个跟班不一般,如今证实了。
“李行首有所不知,这黑厮看到酒肉就油腔滑调,大道理一堆一堆,让他干别的八竿子打不出鸡儿。”晁盖看看李师师,又看看李逵,无奈地叹气。
他总不可能说,李逵总喜欢捅楼子,喝多了耍酒疯。偏偏黑厮都已经坐下了,也不可能把他轰走。
晁盖把站着不动未入席的郭盛拉过来,坐在李逵身边。不断地瞟着这个黑厮,示意要及时制止。
果然他的担心没有错,浑人李逵拿着碗筷打量感慨:“哎哟,这金盘银盏雕龙画凤,挺漂亮的,可我觉得还是咱家的好,吴先生说什么来着……”
“靠,少说几句!”晁盖黑着脸喝斥,郭盛狠狠踢了他一脚。李逵看到两人的目光,方才止住了嘴。
可是这个大嘴巴说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妈妈,几个丫鬟目光古怪。
这些金银玉器都是皇宫中的产物,乃是宋徽宗送给李师师的。在餐桌上杯盘罗列,一是重视宾客,二是展示自己的实力,吃完饭给钱可不能少。
可如今这个黑大汉说他家里有类似的器皿,又是为何?
晁盖察觉到别人的异样目光,瞪着李逵说着过往:“在下早年经商曾经寻找各处,踏遍万水千山,到达过二三十个国家,用宋朝的丝绸茶叶换取了很多金银玉器,至今府上多有金杯金碟,端的华贵。做工精细更甚一筹,不怪这个黑厮胡吹大气。”
他人在乎金银玉器,李师师却没上心,听到晁盖去过恁多国家来了兴趣:“官人竟然去过这么多地方?”
“知道点却不太熟。”
李师师见晁盖点头,希冀地追问:“小女子也想游玩河山,奈何久居东京,不知官人可否讲解一二。”
“那是当然,说不太清楚,来,拿纸笔来。”晁盖自然是满足这个小要求,让人搬个桌子拿来笔墨纸砚。一边跟李师师喝酒,一边勾勒山川疆域讲解。
顺便把自己行走各处发生的事情道来。
什么三米多高的大象,肥胖如山的河马等古怪的生物,从它们的习性到繁衍,说的是绘声绘色。又说出当地人文风俗,类似跪牛卖神油的癖好……
别说李师师,李妈妈,几个小丫鬟在旁边惊呼连连,就连郭盛,李逵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追问。
他们跟随晁盖半年有余,这种听异域风情的机会可不多,毕竟晁盖不可能天天没事给他们讲故事。
眼下晁盖这一说,犹如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在场众人就觉得视野开拓,原来大宋之外有这么多地方。这个长相粗旷的男子果然博学多才,绝非常人。
李师师时不时借着把盏,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这些年遇到不少风流才子,可又哪里遇到过像晁盖这等奇人。不仅见多识广还非常幽默风趣,不时还能蹦出一两句经典语录,对比高下立判。
晁盖引经据典,畅谈古今。总算明白那些专家教授为什么喜欢爱发表言论。就是享受自己说的别人不懂这种感觉。只是他没有被这种虚荣冲晕头脑。
没有扯到东南亚,爪哇国,也没有说起大洋彼岸。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收住了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看到假胡子翘起来暗道不好,连忙按住粘上。
好在没有被人看见,他不禁松了口气。
密室里过了好半晌,众人才回过味来,意犹未尽。
李师师执盏向前拜道:“夙世有缘,今夕相遇官人。官人所言令小女子大开眼界,请满饮此杯。”
晁盖伸双手接过酒杯:“在下粗鄙,只是见得多。花魁风流蕴藉,名播寰宇,亲赐杯酒,敢不从命?”
吃了两三杯酒,李师师拿起身边三张纸看了看:“官人字迹苍劲有力,多有简化,已自成一派。”
“哪里哪里,习惯了!”晁盖真的是习惯性的删简笔画,说的是一点不假却在别人听起来像谦虚。
文才斐然却不骄不躁,不炫耀不卖弄!
李师师脸上笑意更浓,变着法的吹捧晁盖:“哎,世上之人多附庸风雅,可有才华的又有几个?大官人博学多才,才华横溢,令小女子钦佩。”
“哪里哪……”晁盖尴尬摆手,心说我是借鉴来的。只是他身边跟着一个叛徒,最喜欢咋咋呼呼捣乱。
“那还用说?”李逵吃了不少酒,大嘴更加没把门的:“我哥哥博古通今,上通天文,下晓地理,马上步下,武艺高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那个前朝李什么白,苏苏之流远不如俺兄……”
“吃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晁盖一张脸拉得老长。郭盛把吃了一半的鸭腿直接塞到黑厮嘴里。
“哼,回去禁酒月余!”
李逵吓得酒醒了大半,垂下脑袋。
李妈妈,几个小丫鬟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不少,自然知道李逵嚷嚷的是李白,苏轼,这两个文学大家都远远不及?诧异地看向晁盖,难以置信。
“呵呵呵,花魁娘子,不要听这黑厮酒后之言。”晁盖无视了其他人诧异的目光,冲李师师笑着摇头。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李师师饮酒微醺,笑容古怪:“天香阁可是官人开的。”
李逵记吃不记打,走昂首挺胸,准备嚷嚷。当察觉到郭盛那凌厉的目光时又不自觉的闭嘴。
这副举动又是不打自招,如何瞒得过?
就知道这黑厮捅楼子!晁盖心中暗骂,叹了口气:“哎,跟人合伙,还望花魁娘子多多照顾一二。”
“那是自然,开张之日定会让妈妈带很多人去捧场。”李师师含笑应诺,随即又道:“酒楼门外的那首词,应该是官人所做,当下可否写下词牌下篇?”
女人又拿出一张纸递来,正是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晁盖见躲不过去,直接提笔在后面补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