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里待了一晚，聂图灵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不少。
他躺在派出所的铁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墙面，脑子里却在想昨夜电话中传来的暧昧声响。
分明挂掉电话就能清静下来，聂图灵却自虐般听了近乎一个小时。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斯灵移情别恋爱上了袁今弋这件事，已经显而易见了。
聂图灵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无法接受曾经跟在自己身后无怨无悔的姑娘，会转过头去同样对待别人。
更何况那个人是袁今弋，一个废物残疾。
这让聂图灵感到难堪，心中升起一种自己在斯灵心里，竟然还比不上一个瘸子的愤怒。
可伴随着怒意渐渐消退，无尽的悲凉占据了聂图灵的思绪。
他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到斯灵时的情景。
十三岁的少女腼腆又乖巧的跟在聂母身后，首次踏进聂家的大门。
彼时的聂图灵十五岁，正是乖张叛逆的年纪。
他从小锦衣玉食，一直都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半道突然冒出一个养女妹妹，聂图灵心里难免会觉得膈应。
所以刚开始那会儿，他仗着聂家大少爷的身份，没少带自己那帮狐朋狗友欺负斯灵，可对方不仅不在意，还会小心翼翼关心他的情绪。
这让聂图灵瞬间失去兴致，还隐隐有些愧疚感。
聂母悄悄告诉他，斯灵受了很严重的伤，十三岁以前的记忆已经很朦胧了，在她的心里，聂家就是她的家。
而聂图灵应该是斯灵最亲密的哥哥。
后来，在斯灵十八岁的成人礼上，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露肩复古的蕾丝礼裙，聂图灵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来到大厅中央的灯光下。
他教她跳了第一支舞，是她成人礼上的男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开始慢慢偏移。
思及至此，聂图灵恍惚一瞬，原来他从很早开始，就喜欢上了那个娴静温柔的姑娘。
“聂图灵，有人来领你，你可以走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警官推开门，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人。
绕过走廊，聂图灵心中暗含期待，他在沪川没什么交际，能来保释他的，只有斯灵。
马上要见到她了，该说些什么呢？
聂图灵陷在美好的想象中，直到身前的警官走到旁边，露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聂图灵原本迫不及待的脚步猛地停在了原地。
“袁先生，你签个字就可以把人带走了。”
袁今弋短暂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大舅哥，掩饰好幸灾乐祸的情绪，他和面前的警官握了下手。
巧的是，袁今弋和这位警官还是老相识。
“辛苦祝警官，我们会看好他的。”
祝警官看了眼脸色明显变臭的聂图灵，压低声音提醒了袁今弋一句。
“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精神不太好的亲戚？”
“看他那样子，好像又要犯病，你给他带抑制的药了吗？”
袁今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差点儿就没控制住，笑出声来。
他朝祝警官侧了侧身，语气无奈：“那是我大舅哥，有点暴力倾向。”
“那你们可得把人看好，就他昨晚那架势，要不是保安去的及时，酒店的工作人员可就危险了。”
又嘱咐了几句，办好手续，袁今弋看了眼神情阴沉的聂图灵，率先往外走去。
他只负责把人从所里弄出来，聂图灵爱去哪儿去哪儿，至于酒店的赔偿之类，让他自己掏钱去赔。
“袁今弋你站住！”
刚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聂图灵猛地冲上去，袁今弋没有防备，被他一拳打的踉跄几步，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灵灵呢，灵灵怎么不来见我，你把她怎么了？”
聂图灵上去一把拽住袁今弋的衣领，刚想说什么，视线在他脖颈处露出的半截红痕上顿住了。
那意味着什么，只有傻子看不出来。
聂图灵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冒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你敢动她，你竟然敢动她！”
挥舞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下，而袁今弋神色淡定，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举动。
外面的喧闹声惊动了里面的警察，不等聂图灵的拳头落到袁今戈脸上，他就被冲出来的警察再次制服。
然后，两个人被一起留在了所里。
而此时的斯灵正在和薛柠他们讨论工作服的设计事宜。
“理理的设计初稿我有看，但也要结合袁氏员工平时的工作环境。”
薛柠率先发言：“斯灵总说的不错，我们上次也去袁氏参观过，他们的工作环境各不相同，如果设计同样的工装，确实会有违和感。”
“那就设计多版。”
斯灵看向薛柠，神色冷然：“最好是按照季节出几件样衣，我们自己公司内部先试，让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
“那样的话，这个月的工作量可就大了。”
林理理嘟囔一句，被听力绝佳的斯灵捕捉到，好笑的撸了撸她的头发。
“放心吧高贵的打工人，加班费少不了你们的。”
“感谢老板，老板您人美心善，肯定能当一辈子有钱人！”
斯灵瞅了林理理一眼：“就一辈子啊？”
“十辈子，二十辈子，哪一辈子都是有钱人！”
薛柠笑着打断这无厘头的对话：“行了你们，那我回去就动员设计组加紧，争取一个月之内做出所有样衣。”
“辛苦你们了。”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因为这几天的经历，斯灵对接陌生电话都有点儿PTSD了。
她拿起手机，果不其然又是一个陌生电话，沪川本地的号码。
斯灵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呢，还是得接起来听听。
“你好，哪位？”
“是聂斯灵小姐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斯灵一时间有些恍惚，低声“嗯”了一下。
“是这样的，你的丈夫和哥哥在派出所外公然斗殴，现在被我们依法拘留。”
斯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公然斗殴，还是在派出所门口？”
这俩人脑子没病吧？
无意旁听的林理理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蛙趣，两个法外狂徒凑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