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大夫说…”
“夫人快不行了,就是这几个时辰的事了。”
小厮张子,敲开了自家大人的书房门,立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禀报。
坐在书台前,俯首奋书,写着公事的男人,听完,头也没抬,只是握笔的手停了一息,继续笔下飞舞。
那停下来的一息,实是太短暂,仿佛没有发生。
“嗯。”冷冷一字,表示他知晓了。
张子懂了,跟着大人七八年,一字明其意。
他家大人意思是要公事公办,他要去准备好夫人后事了。
书房门掩上,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笔锋一停,把笔放下,冷峻的脸缓缓抬起,透过敞开的窗,遥望外面,目光停在那棵快枯死的桂树。
终究,她还是熬不下去了,结发夫妻五载。
相处时间不多,可也是他的原配,相敬如宾五载岁月,情谊还是有的,却不多。
她亲手栽下的树,人走,树灭。
也罢,也罢!
久病缠身许久,还不如……
这是一个冷情的男人,一个见惯酷吏的男人,一个冷血狠辣的男人,大理寺卿大人张寂之,张大人。
他就是如此,一个冷情、冷静、冷血之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此词,出自诗经)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谁?谁唱得此般悲伤?
刚辞职,誓要在家做咸鱼的余霏霏,突然听到崔人热泪下的悲苦唱吟。
“姑娘,往后…念怡的余生,交付于您了。”
这泣血女声,无端让余霏霏打了个寒战,全身鸡皮疙瘩冒了个遍。
女鬼?
我只想躺平,我无颜无钱,更无才,找别人去。
“哈哈哈…”一阵苦情悲笑,让人全身发颤,“命运弄人,由不得你去选。”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啊!”
“哇…”吓死宝宝了…
怎么发这种瘆人的梦,余霏霏一个激灵,鲤鱼打挺弹了起来,还是不能睡太多午觉,做这种阴森森的梦。
呃…这不是她的客厅啊…
还没等她理清思路,耳边传来一声惊喜大叫。
“母亲!”
母亲?
余霏霏左右眼皮一起跳起来,歪嘴斜眼望向一个方向,眨眼…眨眼…再眨眼…
这哪啊?这些人谁啊?
“噗”
余霏霏只觉得胃胀,喉咙痒,噗了一口甜腥,面抽,眼一黑,晕过去,她觉得自己是吓晕的。
“母亲?”
“小姐?”
“夫人?”
光怪陆离,余霏霏如水中观月,镜中看花,观尽一个封建枷锁下,与两小无猜分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一个冷漠无情的男人,苦涩半生的戏。
真是戏也罢,却非戏,每个苦寂凉夜,思郎入骨,相思无尽,偏无力抗争自己的命运,择了一条心病难治之路,熬死自己的苦情戏。
呸呸呸…你都要苦死自己,为什么拉她来垫背?
还梦中托孤?
你生而不养不教,只知天天悲天怨己,一病不起,非要拉我入戏。
“唉!”
梦中轻叹,余霏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