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面对?”刘冰洋懵了。
“我们主动要求去溪阳村打探情报,”张措笃定地笑起来:“杀死山上那些人的,绝不是8陆,极有可能是和昨晚的我们一样,遇到了……非自然力量。
只有带黄军信得过的部下,确认里面没有8陆,他们才会尽快进攻。”
“好。”刘冰洋眯起眼,面带厉色。
尽快屠村,这可怕的世界,他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地道内。
“二妮,怎么了?”刘小花收回已经靠近缝隙的手。
秦毓没说话,手指竖于唇畔,以示噤声。轻手轻脚地拿过蜡烛,调整角度照亮缝隙。
“咔嚓——”
土墙皮应声裂开。
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尸臭渐渐浓郁,秦毓猛地推动身后呆住的几人,低声喝道:“快走,就近离开地道!”
她迅速将枪上膛,瞄准缝隙。
视野中,一只腐烂、泛绿的手从缝隙中探出。
接着,是长满密密麻麻绿疙瘩的手臂。
秦毓心神稍定,缓缓后退。
眼前的东西,也许就是昨晚假张措说的“丧尸”。
当时枪声响个不停,说明丧尸应该能用枪来对付。
几人终于回过神,虽惊慌,但一点噪声也没发出,生怕惊动了还未完全“出世”的怪物。踮脚,步伐轻轻地四散开,找到临近的出口,爬了上去。
除了赵来娣。
她没走,反而学着秦毓的样子端起枪,低吼一声,向眼前的怪物开枪!
秦毓见状飞快又对准它的头部打了一枪。
“嗬,嗬。”
丧尸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出,又被打中胸口和头部,当即躺倒。
脖子折过来,布满脓疮的脸正对着二人。
赵来娣手里的枪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秦毓疑惑地望过去。
“弟、弟弟……”她手指颤抖指向前方,泪水夺眶而出,忍不住攥住秦毓的手腕:“他怎么会在这里!”
秦毓俯视握住她的那只手。
皲裂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的主人发起抖来。
不是伤心,而是恐惧。
已成丧尸,死去两遍的弟弟,令她极其恐惧。
直到背后撞到一堵柔软的“墙”,赵来娣如梦初醒,转身摸索着抱起藏在这条地道转角处的棉被。
“物资在这儿。”秦毓重获自由,忙举着蜡烛上前查看。
所有东西都被塞在转向村长邻家的那条道上。总共有二十来个被子,表面糊了一层土。
尤其是赵来娣抱的那床被子,黑得都包浆了,其中一面糊了层泥巴,显然是特意把它伪装成墙的。
她们将被子运到最近的人家,赵来娣刚一只手扒着地道口爬出来,就对上一杆黑洞洞的枪口。
“啊,是来娣姐。”刘小花慌慌张张丢掉枪,把她拉上来。
“咦,你们找到村长家藏的东西了?”
赵来娣双目无神,只机械从地道口接秦毓递上来的东西。
所有被子都被扒出来后,露出藏在最里面的五十麻袋红薯面、四袋鲜红薯、五袋白面。两袋玉米。
除此之外,竟还有五把步枪、二十盒子弹,一匣子金首饰。
“狗杂碎,呸!”刘小花气愤地咬牙。
她把麻袋一个个整齐地排好,忍不住哭出来。
乡亲们吃不饱穿不暖,村长却把搜刮来的粮食藏到生虫,新被褥放到发霉,都不愿归还大家的东西!
“来娣姐,你怎么了?”粮食拿完后迟了会儿,见赵来娣和秦毓先后上来,刘小花忙问。
秦毓自然地岔开话题:“小花儿,我们把这些东西分下去吧。
被褥紧着家里有幼童或年迈老人的分发,粮食按人头分,刘寡妇家不给。
如果她闹,就说她儿子和村长家一伙,都是汉奸。”
她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是村长要给余窑樱兵的投诚信。
“哎,好。”刘小花当即跑出去,将消息散给她们队上的成员。
赵来娣又抱起那个沾了泥土的被子,眼圈泛红:“谢谢二妮。”
秦毓拍拍她肩膀:“走,我带你去村口放哨。”
一路上,赵来娣都攥着她手腕,掌心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冬日的风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生疼。
“他是我杀的。”
“他该死。”赵来娣忽然道:“从小到大,爹和娘什么都依着他。
来娣来娣,有了弟弟,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可养这么大,扔掉多可惜?所以他们必须榨干我最后一滴价值。
要当牛做马伺候全家,偷偷看弟弟的书,会招来毒打。二妮,你没有弟弟,是体会不到的。”
“若只是如此,我也不会恨他。”赵来娣微张着嘴,仿佛被冻得吐字都很艰难:“他被惯得无法无天!
去城里的赌场,逼爹娘拿钱,拿不出就往死里打。
家被败光,还欠了赌场很多钱。
他们想了个法子,要把我卖给镇上的陆财主当丫头,用发卖我的钱给弟弟还赌债。
什么丫头,不就是个暖房工具吗!
陆财主今年68岁。
我已经绝望,想要寻死的那一天……
是天谴吧?爹娘竟然同时暴毙。
爱红姐去塘边告知我时,我终于想到,自己该怎么做了。
料理完爹娘丧事,弟弟拿了办丧事收的礼,还有爹娘偷偷藏在炕底下的钱,又去赌。
他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时。
我蒙着脸藏在门后,砍死了他,怕被人发现,所以我拖着他的尸体进地道,把他藏在有裂缝的墙里。”
赵来娣冷笑:“刚才,我以为是他来索命了。”
“嗯。”秦毓带她站在村口矮墙后:“别担心,他不可能找你索命。”
迎着赵来娣疑惑的视线,她微笑:“尸体变成那副样子,指定也是遭天谴了。”
“你不害怕吗?”赵来娣沉默片刻,咬唇:“我以为你会觉得我狠心。”
怕?秦毓呵呵笑出声来。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现在,只等杀掉张措他们。
“进来陪我”覆盖范围有限,她拉不了距离很远的人。
还能见到你吗?
秦毓眼前,浮现出一个瘦巴巴、腹部隆起的身影。
眸中的恨意疯狂涌动。
不知她的孩子,有没有平安降生呢?
很期待,与她在这美丽的地方相遇。
“二妮!”赵来娣忽然把她推往里侧,慌乱地喊。
“有人,有人来了!”
与她们相隔几十米的墙后,两人飞快往村里跑去报信,还有一个缩在墙角,找墙缝偷偷往外看。
秦毓示意她别慌,稍稍探头,拿枪瞄准不远处的14人。
张措在中间位置,他身旁那个跟屁虫仍旧跟着他,正低头看什么东西。
秦毓认出那个地方。是她杀死村长的战壕。
她耐心地等着。
等这些人进入射程。
突然,最左边一直警觉地看着墙体的鬼子抱起枪,一枪击中趴在墙角的女孩。
与此同时,鬼子中弹倒入血泊。
女孩抱着腿大叫,东边错综的巷子里很快跑出来背着药箱的大姐,把她拖下去。
张措忽觉前方似有凛冽杀气,他下意识拽过刘冰洋挡在身前,丢下刚组建的小队往回跑。
他想错了!
山上那些人的确最有可能死于鬼或丧尸之手,可他们那些装备还在!
看样子,是被秦毓捡漏了。
刘冰洋眼睛瞪大。
子弹洞穿鼻尖,嵌入后脑。
倒下时,他似乎看到墙后,有一双兴奋与恨意交织的眼眸。
端着枪的女孩们冲出来,虽然枪法不好,但胜在人数优势,而且对方死二逃一,士气大减,很快被灭在这片荒野中。
张措不停地跑。
直到身后的枪声彻底消失,他停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四周极空旷,不像通往余窑村的那条高低起伏的路。
也好。
带出去一队人全死了,村里只剩百来个鬼子,就这样回去,那些人定不会放过他。
不如先跑,再从长计议。
溪阳村既然没有8陆,就不足为惧,等他们打光鬼子,没了丧尸,他可以趁晚上潜进去,逐个击破。
至于今晚要面对的丧尸……
他沉吟片刻,压下恐惧,加快速度往余窑反方向跑。
只要找到另一个没有鬼子的村庄,就不会遇到丧尸。
许久,张措几乎要脱力了,拄着枪慢慢行进。
可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难道是鬼打墙?”
他忽然僵住,彻底走不动了。
“沙沙、沙沙。”
却仍能听见什么东西踩在草地上走路发出的声音。
越来越近!
那声音猛然停下,就在背后。张措大脑瞬间空白,僵硬地转过身去。
“啊!”他惊叫,颤抖着唇不住后退,直到看清眼前的人。
“你是,附近的村民?”张措狂跳的心渐渐平复。
女子头发凌乱,贴在脸侧,隐约间透出里面的一块淤青。
她的脸白得吓人,但有影子,看起来不像鬼,应该是被冻的。
会是附近的村民吗?张措心里又生出几分希望来。
她没说话,只用黑漆漆地眼注视着他。
张措皱眉,正欲再追问,恍然发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的注意力,终于挪到她穿的衣服上。
顿时,再一次坠入寒窟。
寒冬腊月里,她穿着一件纯黑的连衣裙,腰侧像被撕开,露出空荡荡的腹部。
一年之前、早已模糊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又哆嗦起来:“李皎皎……”
是她,一定是她!
她刚到葵湖村时,反抗过于剧烈,将客人命根弄残。
为了给客人交代,是他,亲手把李皎皎生剖,剜出腹部的肉。
她是被折磨致死的。
“张主管,”李皎皎被涂红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脖子,阴冷的声音钻入耳中:“你弄破了我的裙子。
我好冷啊。
张主管,把你的衣服给我。
快把衣服给我!”
阴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钻入耳中,张措捂头蹲下。
李皎皎苍白的脸突然靠近,他身下腥臊的液体漫开。抖着手动起来,脱下棉衣裤,里面只剩破洞秋衣。
彻骨寒意席卷而来,张措蜷起身体,却毫无用处。
浑身血肉被一点点冰冻,他意识逐渐模糊,却仍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坚硬的冻土割得身上生疼。
他艰难地扭头。
看到的是李皎皎远去的背影。
棉衣……还在地上放着!
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行动力,他居然慢慢爬起来,撑着越来越重的眼皮抓向棉衣。
可就在要够着棉衣时,一柄刺刀干脆地将他伸出的右手钉在土里。
迟缓的痛觉传入大脑,张措抬头。
秦毓笑吟吟的脸映入眼帘。
“张主管。”她又拿出一柄刀刃,钉在他肩膀上。
张措痛苦地弯成虾状,扯动已被冻僵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连续几刀下去,他气若游丝,努力瞪大的眼里充斥着恐惧。
“疯子,你这个疯子……”他小声念叨。
秦毓浑不在意,反而笑意扩大,用刀挑起乌红肉片递到他眼前:“放心吧,在现实里,你不会死得如此痛苦。
最多和你郑哥似的。”
直到看着他咽气,漫无边际的荒野消失了。
秦毓正站在余窑村前,身旁有个骨肉分离的东西。
村里,烟雾渐渐从地下钻出来,一缕缕飘向天际,像极了那些惨死的幽魂。
所有樱伪军都被幻境引进地道,姐妹们趁机将通往每家每户的地道口,用装满巨石的衣柜封住,只留一个。
赵来娣、刘小花主动进地道,将几捆干草扔进樱伪军堆里。
接着,十几个粗制火把被丢进去。
她们被赵大妮拉上来,用早就准备好的石块,封住最后一个地道口。
幻境消散,地底下哀嚎一片。
她们盯着地下,眼神飘渺。似乎看见了冲天火光。
可燃物耗光后,烟气渐渐散去。
“余窑的乡亲们,我们为你们报仇了。”赵大妮扶住身边被烧黑的土墙。
墙角、石头缝里,还残存着没被清理干净的、发黑的干涸血迹。
“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鬼子赶跑?”
“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饱穿暖?”
“我好痛,娘,他们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身体做实验?”
余音犹在。
村子却空无一人。
大家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赵大妮茫然四顾:“咦,二妮呢?”
“诶,刚还在啊?”赵来娣揉揉泛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