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比起鬼，这种男人更令她恐惧、恶心。
“妈妈，我们吃饭吧。”迎上妈妈怪异的目光，秦毓弯眸一笑掩饰过去。
这顿晚餐就在莫名的氛围中进行着。
男人一反常态地热情，甚至纡尊降贵地给两人夹菜，不断吹嘘自己可能要升职，画饼说以后会有好日子。
“秦大林，你是不是犯病了？吃个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妈妈瞪眼，拿筷子用力敲桌子边。
秦大林脸色嗖地阴沉下来。正要发作，却在对上秦毓的视线时收敛，咧嘴露出满口焦黄的牙。
秦毓一阵反胃，刚吃进去的两口白米饭差点呕出来。
吃完饭，她抢着去洗碗，又帮妈妈开好热水方便洗漱。
妈妈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电视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唱腔，调子悠长且缠绵悱恻，也不知是在看什么戏。
见她如此乖巧，妈妈满意得笑成一朵花。
秦毓暗暗点头，刷了这么久的好感度，多少还是有效果的。
等妈妈进了浴室，秦大林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斜眼嘿笑：“小毓，来，陪爸爸看电视，爸今晚就把礼物送给你。”
浴室里水声响起，秦毓举起手里的抹布，垂首讷讷道：“爸，我还没打扫完。”
“放着，等你妈洗完澡让她做。”他不耐烦地摆手。
“那怎么行？”秦毓瞪大双眸控诉：“妈妈为我们做了一桌子菜，整天忙活家务，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必须多做力所能及的事，让妈妈歇息歇息。”
秦大林咧开的笑僵在脸上。攥着遥控器，用力握紧，塑料的嘎吱声刺耳难听。
秦毓硬着头皮目光赤诚地与之对视良久，他阴沉沉地瞥了眼浴室门，终于松口：“搞快点打扫。”
秦毓默默舒口气，在本就明亮得能照出影子的餐桌上、灶台上擦来抹去。
同时不停思索镜子上的字。
快逃。可在这遍地是鬼的世界，要逃往哪里呢？
自己的卧室会不会是安全的？
可那里有出现鬼脸的镜子。
她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进自己房间再看看，毕竟那些符号是唯一的线索。
可是……
秦毓眉心跳了跳。秦大林是个变态，她如果单独进房间，定会被他尾随。
把抹布洗干净后，她开始擦厨房、厕所的门，慢慢靠近自己的卧室门。
秦大林立刻扭动脖子转过脸，阴恻恻地笑：“你不能自己进去。”
“我，我只是想把门擦干净。”秦毓硬着头皮来到门前，背后的视线仿佛要将她钉穿，片刻不离。
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进去？
就连下午她在房间时，妈妈也一直趴在门缝盯梢。
她擦着门的手顿住。她在卧室时，妈妈没主动打开过她的门。
会不会他们根本进不了卧室，那里相当于安全屋？
思绪急转间，秦毓明显感觉到背后的视线越来越阴冷，她深吸一口气，远离了卧室门，重新回到厨房。
秦大林收回视线，绷直的身体放松下来，倚靠到沙发上。
电视里唱腔依旧，秦毓时不时瞄一眼客厅，确认秦大林无异动。
却在最后一次偷眼看他时，余光瞥见电视屏幕。
戏剧转到黑夜场，整块屏幕变暗，反倒清晰地映出电视外的画面。
那里，只有一张旧沙发。中心凹陷下去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没有人！
她手一抖，忙移开视线，好在他没有发现。
窗外很黑，窗上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影子。
“还好，我不是鬼。”秦毓慢吞吞擦着橱柜，企图平息如鼓心跳，然而没用。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发强烈。
柜子上面实在是没什么好擦的了，她蹲下来，开始擦柜门。洗碗池下的柜门不知多久没清理过，积满棕黄的污垢。
她随便抹几下，整个柜门居然坏了，挂在轴承上发出吱吱呀呀声。
秦毓心里一惊，又慢慢侧头，见客厅里的秦大林似乎没反应，这才稍稍放下心。
但让门挂在这里响着也不是办法，她挪动柜门，忽地动作凝滞。水池的底下，柜门之内，有一双放着幽绿光芒的眼睛！
“喵呜~”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蹿出来，撞到窗上，恰好从未关严的窗缝中跳出去。
“嘭——”
轻微的闷响后，黑夜归于平静。
秦毓整颗心猛地揪起，没来得及往窗外看。因为身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冰冷，黏腻，柔软。就像毒蛇缠在颈上。
“小毓，”秦大林的声音骤然从耳后出现：“还没做完吗？”
她没敢回应，只看着窗户眼神发直。那里仍只有她自己的影子。
她只记得奶奶说过，独自走夜路时，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别应声。
“你怎么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
秦大林歇斯底里地吼，尖锐的声音如针般刺入耳膜。
秦毓死死咬唇强忍惧意，脚跟不离地，整个人贴住橱柜转身，泪瞬间充斥眼眶，红着脸道：“我不小心把门弄坏了。您、您会不会惩罚我啊？礼物，还会给我吗？”
他嘴角浮起的诡笑生生变了，眼里闪烁着音邪的光。
“爸爸怎么舍得惩罚你呢？这是小事儿，我来修。今晚我就去找你……”他在她身侧蹲下来，动作急切地把门往框里怼，一刻也不想耽搁。
刚离开视线，秦毓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冷冷注视秦大林的背影。
卫生间里的水声终于停了。
秦毓眼睛一亮，几步蹿出去，搂住妈妈的胳膊撒娇：“妈妈，我今晚想和你睡。”
妈妈没说话，狐疑地打量她。
“很久没和妈妈抱着睡觉啦，等我去读大学，机会就更少了，好不好嘛。”秦毓腆着脸轻摇她的手臂。
秦大林脸色阴沉跟出来：“小毓，你不是想要礼物吗？快跟我一起回你自己屋，我给你拿。”
妈妈忽地直勾勾扭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跟我抢人？”
秦毓头发丝儿都要乍起，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妈妈看出她对秦大林的恐惧，在等她自投罗网。
今晚，他们都想对她动手！
不知两鬼嘀嘀咕咕商量了什么，总之，最终是妈妈面带得意，过来牵住她的手：“小毓，走吧。”
去的方向果然也是秦毓的小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