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带你离开就好了。”男人声音带着微喘，如呓语般轻柔。
“可是我想带你去见鬼。”
“小毓，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他忽略了怀中人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字节，低头深嗅她散开的长发。
无边黑夜中，秦毓幽暗的眸里掠过一丝癫狂。
“那你帮我报警啊，颐年哥哥，”她下巴搁在他裸露的胸膛上，笑得眉眼弯弯：“你清楚，我是被拐卖到这儿的，报警我就能跟你回家啦。”
宋颐年微愣，神色一寸寸变冷，忽地攥紧她的衣领，狠狠甩出去。
后背重重地砸到冰冷的墙上，秦毓闷哼，看着他满眼嫌恶擦手的样子，垂下眼睑。
“你居然让我报警？”
“这么多人，属你最得郑哥的心，我还以为你学乖了。”
“收起那些小心思，否则……郑哥的手段你知道。”
秦毓托腮，看他冷着脸摔上门后，全身心放松下来，倚在床头，伸脚逗弄从透气窗渗进来的几缕月光。
心情好极了，被拐卖到这个村中当恶心的工具这一年来，头一次发自内心地高兴。
就在下午，她听到了恶魔的低语。
“绝望值+0.2
恭喜玩家被十八层楼选中，通关全部楼层，您将永远摆脱绝望。通关失败，在现实中死亡。
当前等待人数:9。
达到十人将开启副本，祝您好运。”
紧接着，形形色色的人在她眼前上演一幕幕千奇百怪的死法，以及，无数厉鬼扑面而来。
那些“影片”上无一例外，全都写着“十八层楼——XX层副本(XX)”。
可秦毓感受不到半分恐惧。
由内而生的兴奋，让她灵魂都在颤栗。
直到宋颐年闯进来，兴奋褪了个一干二净。
好想弄死他。
她望向虚空：“就差一个人。如果能把宋颐年带进去该多好。”
一块大屏幕随意念而生：
姓名：秦毓
能力：进来陪我(待激活)
幻梦一场(待激活)
关卡：入口
当前人数：9/10
“可以。”彻骨冰冷、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女声又一次出现。
秦毓蓦然瞪大眼，脖子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进来陪我”后面跟着的“待激活”三字闪烁着，变了。
“进来陪我(暂时激活)”
“当前人数：10/10”
“十八层楼入口：‘诡镜’，开启。”
天花板忽然出现黑色旋涡，将她吸了进去。
短暂的窒息感过后，耀眼白光刺得她闭上了眼。
这……已经进副本了？
适应黑暗的眼一时失明，秦毓起身，苍白纤瘦的手无意识抓着裙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与手同样苍白，身形单薄，整个人显得弱不禁风。许久，双眸终于有了焦距，注视前方。
眼前，站着个笑意暖暖的中年妇女，在她身侧放着一面试衣镜。深褐色木质镜框，上面刻满驳杂的纹路。
卧室很小，仅一张单人床就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但房间里干净亮堂，浅绿色花被子上散发着暖融融的阳光味道。
秦毓迎着光，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舒展开来。
没等她沉浸下去，女人开口了：“小毓，这是妈妈给你的礼物，看，喜欢吗？”
“我很喜欢，谢谢妈妈。”秦毓忙看向她，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
“喜欢就好。”女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柔软的手触觉冰凉，引得她轻轻战栗了下。
目送“妈妈”出去，秦毓坐到床边，又一次环顾这间房。
忽地瞥见那面镜子的角落，在她镜像的身后，妈妈脸色铁青，原本温柔的笑僵硬地凝固在脸上。
秦毓心头猛然一跳，定睛再看时，那张脸消失了。
她默了默，当即挪动镜子，让它对着墙。
吱呀声与客厅里拖拉着的脚步声重叠，妈妈似乎在拖地，时不时会撞到她的房门。
秦毓控制不住地牵唇。
被拐卖的第358天，她终于离开了刻满她绝望的村子。
虽然是暂时的。
“跟现实世界时间不通，身体状况却是一样的。”又累又困。秦毓合眼，指尖轻轻揉捏太阳穴。
现在还不清楚怎么算通关，或许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没多犹豫，她又看了眼镜子后起身开门，做出乖乖女的样子：“妈妈，我想出去逛逛。”
“嗯？”厨房里，女人背对着她，切菜的那只手顿了顿，忽而扭头咧嘴笑开：“去吧，小毓，路上注意安全。”
秦毓乖巧应声，欢快地挥挥手，开门出去。
迈入楼道，视线一片敞亮。
压下眼底忽然涌上的酸意，她没再逗留，慢慢走下楼梯。
出了单元门，被刺目温暖的阳光包裹，她微微眯眼，五指微张挡在眼前，任阳光从指缝流泻，迎着光芒浅笑。
小区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从眼前经过。
许是副本给她安排的身份熟人太多，几乎所有人路过，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热情洋溢，邻里一片和谐。
有爷爷奶奶，也有年轻人，推婴儿车的宝妈，甚至几岁的孩子。
秦毓只得保持微笑一一回应，脸都僵了。
“姐姐，我抓到你啦。”一时没注意，有个矮墩墩的小男孩跑来抱住她的腿。
他仰起脸，忽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满脸兴奋，跟小狗撒欢似的不停踮脚。
秦毓下意识抗拒地拂开他的手。
周围的嬉闹仿佛瞬间被摁下暂停键，男孩笑意凝固，他身后的人全都停住脚步，抻着头往这边看。
所有人脸上的笑愈发夸张，嘴角扬起四十五度，整齐划一。
就连适才躺在婴儿车上一直大哭的婴孩，都静了。瘦小的手抓在车前，努力撑住身子坐起来。乌黑的眼仁转啊转，像是看到了最好玩的事物。
席卷而来的风冷涔涔的，适才刺目的阳光敛去锋芒，几乎是一瞬，乌云压顶，天色变得暗沉。
秦毓心里直发毛，努力保持冷静注视眼前的男孩。
“姐姐，说好的抓住你就要来我家，不许耍赖。”他似不高兴地撅起嘴，黝黑得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瞳孔却极亮。
溢满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