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亲王同右相在府中相谈甚欢,未几,两架车马一前一后,由王府向相府疾驰而去。
夜幕降临,街上寂然无声。右相府中却灯火通明,厅堂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席间坐的都是平日里两袖清风、忠心耿耿之人,他们多数位高权重,是朝中砥柱,国之栋梁。现如今国君卧病在床,生死未卜,他们不得不提前为自己的身家前程做打算。
“王爷,在座的日后都以您马首是瞻了。”
右相举杯,一副谄媚之色。余下众人皆举杯起身,纷纷附和。
面对此情此景,惠亲王面色潮红,还未饮酒,竟感觉有些醉了。
他原本十分头疼这帮老狐狸,在封地时,没少被他们弹劾。
虽然因了景元袒护,多数弹劾都不了了之,但惠亲王仍时常觉得,即使在自己的地盘,自己也无法随心所欲。
以至于他不得不束手束脚,谋划多年,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放眼看去,在座众人无一不让惠亲王又恨又爱。
恨的是他们眼睛毒辣,封地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上奏弹劾。自己多年来受到掣肘,否则早已招兵买马,早已成就大事,如何还需依靠外邦蛮子!
惠亲王也早就计划好,若自己登基即位时,遭到老狐狸们的阻碍,他就大杀四方,将朝堂之人血洗,换上忠于自己的心腹。
这是最坏的打算。
爱的是这些人的才能,安邦定国、富民强军,少不得这些人出力。惠亲王心知若要皇位坐得安稳,必得倚仗贤能。倘若真到了最坏的时候,朝堂震动、天下也会大乱,自己即便得了帝位,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是以,今日之前,他也很是忧心,不知道如何处置这帮人。正在纠结时,宫中竟传来好消息,直言景元就要完了。
这帮老狐狸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自然也时刻关注宫里,他们定是也听到了风声,才置席宴请自己,向自己投诚,以求保住目下的富贵荣华。
惠亲王心中十分得意,如今万事俱备,只待景元归西。
“众卿皆为识时务者,本王自然不会亏待。日后这江山天下,还要多多仰仗各位。”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众人继续言笑晏晏。
酒过三巡,空酒坛子摆了满地,众人差不多都醉了。惠亲王似是还未尽兴,拉着众人继续谈笑风生。
右相看了心中窃喜,他以自己不胜酒力要去小解为由,出了厅堂。
早有心腹之人在门外等候,右相也不出声,摸出袖袋中皱巴巴的字条,递给来人。自己小解后,又回到席上。
那人接了字条,行至没人出,打开仔细看看,就将字条烧了。
他出了后门,与四个黑衣人汇合,五人一同隐入黑暗中,向着王府一处秘密所在而去。
“陛下,我按照您的指示,将那套说辞,一字不落地对惠亲王说了。”
寝宫里,张公公跪在地上,对榻上之人禀告道。
“不错,平身吧。”
听到这话,张公公起身退后,抬眼看向榻上。
景元靠在枕头上半躺半坐,月禾坐在他旁边,吹了吹碗里的药。
“陛下,”
月禾欲言又止,把药碗递到景元嘴边。
景元接过碗,向旁边的佩剑看去,不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忧郁之色,而后,仰头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良药的苦涩之味在口中蔓延,却依旧抵不过他心中的苦涩。他对兄长多年来的忍让,没想到换来这种结果。他顿了顿,深深呼出一口气,再不犹豫。
“张德旺,”
“奴才在,”
张公公向前一步,对着景元打躬作揖。病了这许多日,圣上终于清醒过来了,他心中也长舒一口气。
他自幼跟随景元,陪着他从皇子到太子,从太子到一国之君,早已将自己的忠心与性命都交给他。
而今他转危为安,张公公心中才重新安定下来。
“你持朕的手谕,去惠亲王府后门隐蔽处等着。”
说话间,月禾早已放下药碗,取了一纸字条来,交到张德旺手中。
“务必把此交到郑武手上。”
月禾补充道。
张德旺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拿了条子直奔惠亲王府。
“陛下,可要调集东郊大营的御林军?”
“不必,调集御林军动静太大,容易引起混乱,反而对我们不利。其次,皇兄既得了我命不久矣的消息,必然放松警惕,以他的心思,现在恐怕正做着皇帝梦,梦里在收拾南门的外邦精兵呢。”
行至王府后门,张德旺刚下马,就见到王府后门轻轻开了。他怕被人发现,赶紧躲起来,在暗中观察。两个黑衣人自门口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郑武。
于是张德旺小跑过去,将来意说了,把手谕交给郑武。
郑武打开看了,右手紧紧握拳,关节都咯咯作响。
正在此时,从不同方向,来了许多夜巡兵并数匹马。领头的三个人与前面两个黑衣人汇合后,同郑武说了几句,就回相府复命去了。
张德旺也翻身上马,向郑武作揖道,
“大人,京城已是危急存亡之际,是生是死就看今夜了。您一定小心行事!”
说罢,策马离去。
王府管家,听到街上有动静,又听到马蹄声,带了两个小厮出门查看。隐隐约约从身形上,看出马上之人是张德旺。又见众多夜巡兵,持枪站满后门所在的窄街,队伍前面那人,赫然就是郑武。
他心中惊惧非常,摆手示意身后两人离开,打算悄悄回府后,派人去向惠亲王禀报。
彼时,郑武早已看到三人,挥了挥手,十几个夜巡兵一拥而上,他们都是行伍出身,立时将三人五花大绑。三人就要大声呼救,兵士们扯下三人衣袖,分别塞到三人嘴里。
郑武命大部分夜巡兵留在此处,把王府团团包围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出。
随后命人持自己手书,前往东西北三个城门。
安排好所有事,他带着剩下几个夜巡兵,径直朝相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