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寒风穿堂而过,街上车水马龙,有衣衫单薄的挑夫扛着扁担来往着,有卷着衣袖的妇人在岸边敲打着漂洗的衣物,有奔跑嬉闹的稚童,也有骑着白马的富家子弟......
洛迁带着苏影墨寻了一处人少的酒楼。
酒楼名叫难全酒楼,装潢素雅,青萝拂窗,屋檐上挂着两个红灯笼,底下还缀着流苏,在风中轻轻晃着,暖色的光细细透出,洋溢着一股冬日难见的温暖。
许是难全酒楼这个名字实在不讨喜,酒楼内的客人很少,偶尔才进来两个,更多的是路人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两人踏入门内时,掌柜的看到有客人来了,连忙出来招呼,脸上堆起笑容道:“两位客人是某个大宗门下来的吧?不知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苏影墨问道:“掌柜你咋知道的?”
掌柜笑着答道:“我见两位郎才女貌,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出尘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尘世打滚的凡人,必定是某个大宗门下来历练的。”
“郎才女貌?那掌柜的你可看走眼了,这个是我师父。”苏影墨微微蹙眉道。
“......师父?”掌柜一愣,又端量了眼洛迁,这个扛着糖葫芦草靶的年轻男子清秀的不像话,完全不像是能当师父的样子,旋即想到了是有些客人喜欢一些奇怪的伦理关系,连忙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心领神会地说:“那给两位安排一间僻静的天字号?”
“一间?掌柜是觉得我们住不起?给我开两间最好的天字号房间!”
苏影墨双手环胸,神色不悦道。
“叽,叽。”
大白鸟依依看到苏影墨这么财大气粗,瞬间化身成了小舔鸟,围在少女旁边叽叽喳喳,大概是在说——墨墨姐姐累不累,累了的话让鸟鸟给你捶捶肩,按按摩。
苏影墨看了眼殷勤的依依,又说道:“三间吧,给她也开一间。”
依依欣喜若狂。
掌柜神色变得古怪,看向洛迁,小声地问:“两位......在闹矛盾?”
洛迁摇了摇头,道:“我们只是师徒,照她说的,来三间房就是了,顺便准备些食物。”
掌柜识趣的翻出账本,收了苏影墨给的订金后登记在册,给了她三个挂牌的钥匙,道:“两位客官先上坐,要是想回房可以让小二带路,也可以拿着挂牌自行,客房就在后边,很好找的。”
他收起账本,对着后厨喊道:“王小二,赶紧出来招待客人!”
很快,后厨布帘掀开,走出一个跛脚的瘦削少年。
“客人随我上楼吧。”
瘦削少年微微一鞠,带着两人上楼。
来到二楼,洛迁挑了个靠窗幽静的位置坐下,王小二端来一壶酒,摆起碗筷,递给了苏影墨一本菜单。
洛迁坐在一边撂下糖葫芦靶,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目光飘出窗外,顺着那流淌的河水,将小城的一角映入眼底,似坐在云端之外,看着那喧闹的人间。
石桥上伫立着一位女子,她痴情地看着河上的小船,那上面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与她遥首相望。
“宋郎,我喜欢你!”女子脉脉含情道。
“对不起,佟小姐,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难道宋郎你不喜欢我么?”
“我不敢,因为......恋佟是罪啊......”
女子冷笑道:“宋恒,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忘记那个狐媚子,等着吧,我让我爹把你腿打断。”
书生双腿一软:“阿佟,我错了,有什么事我们自己解决,何必去麻烦岳父他老人家......”
周围围着不少人,看着这一对痴儿怨女,细细碎碎的议论着。
洛迁收回目光,没了再看的兴致。
另一边的苏影墨已经点好了菜式,看到他转头,便也将视线探出窗外。
许久后,悠悠叹道:“人间多疾苦。”
洛迁一怔,不知道她看到啥了,居然感慨起来了。
这时候,王小二端着一盘子的菜肴走了过来。
酒足饭饱后,苏影墨觉得时间还早提议去街上逛逛,洛迁还没说话,依依便举着爪爪和翅膀赞成,于是她说少数服从多数,不待洛迁表决,率先和依依下了楼。
洛迁无奈笑了笑,让王小二把糖葫芦靶子送回房间,也跟了下去。
晚风微醺,月光佼佼流泻而下,骨秀神清的男女一同走在商道上,红色的灯笼海灿若朝霞,汇下的光如坠下的花,铺在路上。
少女脚步轻盈,倾世的容颜肆意的展露在夜色下,长发随意垂落,在夜风轻拂间负着如霞灯光,宛如拖着流萤的尾。
洛迁与她慢慢地走着,闲看着这路上的繁华。
“从前有人和我说,修仙寻道便要避世,最忌讳留恋凡尘,我不信,这尘世有什么好的,哪有追求大道来的逍遥自在,如今看来,倒也是有几分道理的。”苏影墨忽然说。
洛迁想了想,说道:“说是修仙避世,其实是保护那些修道者的道心,你想想,那些从小便追求大道,无时无刻不在修炼的人,没有历经人世的打磨,一颗道心便如那些稚子般纯净,一旦在尘世见识到了那些形形色色的诱惑,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做到道心不污。”
苏影墨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那师尊为何不避世,就不怕自己道心被污染?”
洛迁笑道:“不怕,为师本就是尘世间的人,何来避世,当是尘世避我。”
苏影墨摇了摇头道:“师尊总是这样迷之自信。”
慢慢的,路上行人渐少,街边高高低低挂着的灯笼也熄了不少。
走过街角时,洛迁忽然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他转过头,身后站着个小女孩。
“哥哥,买枝花吧。”
女孩衣衫单薄,裹着一件粗麻制成的衣服,身子瘦的跟个皮包骨似的,怀里抱着一束蔫了的花,弱不禁风的随时要倒地般。
她抬起脸,眨着朦着水雾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洛迁,再次说道:“哥哥,请你买一支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