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这座历史悠久的皇城本该是整个天下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但此刻的它于秋日中萧条,似古树上的枯枝败叶,榨取着树干最后的生机,迟迟不肯掉落。
当,当,当。
皇城中的大钟响了三声,穿着官服官帽的三人循着长廊游移过城门,逐渐深入皇宫。
寒雨丝丝斜斜地坠在厚重的围墙上,凄迷的雨声一如他们脸上的神情般沉重。
为首的老人已是古稀之年,他双眼混沌,肤痕觳皱,衣冠却是一丝不苟。
忽的,他脚步微顿,望着这高墙间曲折复杂的道路,神色肃然,由着秋风吹乱胡发。
“皇宫的路,老夫已经走了四十多年,记得二十年前的时候这城门还得往北移移,皇宫也得再小些,白玉石狮子、朱雀挂角......”
老人目露追忆,抬起苍老手掌迎接着濛濛细雨,冰冷的水滴击在手掌上,也浇灭着他心中的最后一点火热。
“老师......”
旁边的两个中年男子欲言又止,害怕祸从口出,最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眼前的老人。
当今圣上自二十年前破通神入至尊失败后,性情大变从此再无心思打理朝政,整日沉迷于后宫享乐,访仙求药。
十年前圣上还会偶尔处理一下朝政,直到五年前长安城里来了一个道人,圣上见后奉其为国师,此后朝野都交由国师打理......
而圣上从此不见臣子、皇子以及嫔妃,一旦有大臣弹劾国师,第二天都会被圣上下旨处死,皇帝的旨意不容他人质疑。
老人摆了摆手,笑着说:“无妨,人老了就喜欢碎碎念,你们两个不必在意,就送到此处吧。老夫一生于官场沉浮,得失皆有,所盼不过天下太平,百姓能朝有食,暮有所。如今那妖道蛊惑圣上,权弄朝野,天下间妖祸滋生,处处皆是炼狱,可圣上对此却是一概不闻......”
他顿了顿,似在交代后事:“此去面圣,若是老夫回不来了,你们俩便与老夫撇清关系以求自保罢。”
“学生不敢......”两人低头,连忙拱手道。
说话间,老人已经穿过长长的走廊,面前拥来的是一座巍峨的殿宇,于殿前站立的老人瘦小削弱,仿佛虫蝼一般,他扬声一笑,笑的肆意畅快,似将心中的郁气通通发泄了出来。
“先生大义!”
两名中年男子在长廊中磕首行礼,为老人送别。
......
......
星月宗,
离师徒俩的第一次比试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天苏影墨痛定思痛,修炼愈发勤奋,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报复回来,把洛迁按在地上摩擦。
当然,这也有她每晚都要掏出一本一指高的字典有关......
夜晚,少女一边翻译着这破门规,一边蹙着眉,怨气堪比千年的女鬼。
这天清晨,洛迁醒来时发现苏影墨正坐在自己面前,少女坐姿端正,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上,白裙好整以暇的遮盖在腿上,窗外的光落在上面,添上一层淡淡的金纱,如雪一般纤嫩的小腿乖巧并立,清媚而端庄。
???
洛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被子往上提。
“你怎么擅自进我房间?”
少女噗嗤一笑,装作无辜道:“师尊没有锁门,徒儿就进来了。”
呵,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痒了。洛迁满脸黑线,语重心长道:
“咱们门派虽然清冷,但也应该知法守礼,尊师重道。”
少女甜甜笑道:“那徒儿帮师尊更衣吧,嗯,尊师重道嘛。”
她特意在尊师重道四个字上加重了语调,好似真心关切师傅的乖徒弟一样。
洛迁却不吃这一套,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对着铜镜一照。果然,只见那张清秀的不像话的脸上画着一只吐着舌头的乌龟。
“你这还真是尊师重道啊!”洛迁怒极反笑。
他回过头却发现苏影墨早就跑了,憋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尊不如多睡会,徒儿好去给你准备午食。”
睡梦中的大白鸟被这动静吵醒,它看到洛迁脸上的乌龟时,不由一愣,随后笑的满地打滚起来,用翅膀拍打着圆挺挺的肚子。
“好看么?”洛迁冷声道,一步一步地向依依走去。
“叽?”
“叽叽叽叽!!!”
......
后山溪边,清澈的溪水汩汩流淌,冲刷着泥沙碎石,也将一些鱼虾从深处卷了出来。
洛迁坐在一块岩石上,手中执着竹竿,细线勾连着竿子的一端,线的另一头深入水面。他的旁边生起了篝火,上面用木棍架着一只处理干净的野兔,火舌激舞。很快,诱人的肉香味飘荡在溪边。
苏影墨坐在篝火的另一边,委屈地皱着唇,神色戚戚,她双手抱着膝,背对着洛迁,秀发垂落似在遮盖着脸上那只不明显的笔墨勾勒出的狐狸头像。
她心中暗暗后悔,埋怨自己一时激情,忘记了现在的她还不是洛迁的对手。
当时,她逃之夭夭后刚想仰天一笑,结果还没笑出声洛迁便从后面追了上来,像是抓犯人一样将她捉拿归案。
然后,少女愤然不从,却被师尊摁在膝上,在脸颊上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头像,还不许她洗掉,不然下次画个更大的。
苏影墨迫于洛迁的淫威,只能暗自生气,在心里诅咒他钓鱼必空篓,而立之年必脱发。
为什么还是打不过呢?
少女抿着唇,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变强了这么多......
“还生气呢,你看我不也没擦掉嘛。”洛迁暗自好笑,他指了指脸上那只苏影墨昨夜画的乌龟。
苏影墨鼓着香腮,气呼呼地指着狐狸头像道:“那你也不能这样,我像是狐狸精?”
“写实嘛。”洛迁说。
苏影墨更气了,她咬着红唇,又背过身去。
“你还不是咎由自取。”洛迁道,他割下一块滋滋冒油的兔肉,送到嘴里,“为师的手艺可是人间一绝,不尝尝?”
苏影墨转身,趁洛迁没注意,直接将整只兔子洗劫一空,躲到一旁大快朵颐着。
洛迁震惊。
他正欲去追,整个山间忽的暗了,光线像是被剥夺一般,乌泱泱的云海遮蔽着一切。
他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师尊?”
少女放下了手上的兔肉,轻轻唤道。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