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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生日02(1 / 1)


一回来,两人开始分工。匀山负责摘菜、洗菜;而暮云则把那些不常用的碗碟和筷子全部清洗一遍。他们边干活边聊天,暮云手脚麻利,已经洗好米,煮上了。毕竟是女人,似乎天生有当厨师的潜质。

从局外人的眼光看,此刻他俩极像一对夫妻。

看着暮云忙碌的身影,匀山忽然又想起了女友;曾经,他们也像此时此刻愉快相处。但不知何时起,两人的心渐渐疏离了。

如今,一想到女友,匀山便心情郁闷,呼吸困难。

反观暮云,又贤惠又知心,和她在一起轻松愉悦,不比时刻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丝毫没有压力,简直是绝佳的婚偶。想到以后将有一个男人与她结合,匀山不禁有点嫉妒。

“我觉的谁要是娶了你,肯定会幸福一辈子。”

暮云停下洗鱼的手,转过头望着他。

“哦?为什么?”

“因为你特别贤惠,还知人心。”

暮云笑了。

“我有那么好吗?”

“有啊,可以说是个完美的女人。”

“天啦!你把我想象的太好了。其实,我也有缺点,只是你没发觉罢了。”

“是吗,我当真没看出来。跟霁雨相比,你思想成熟,为人谦和,从不乱发脾气。”

匀山一连串的称赞令暮云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尽管嘴上谦虚,但她不否认匀山对自己的评价是十分中肯的。霁雨为人做事自我、任性、自私,可能和家庭庇护有关,到目前为止,她的人生一直都很顺畅,毫无波澜;而自己成熟、稳重,是因为经历过苦难,懂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你过奖了,我可不敢当!”

“何必谦虚,你人真的很好。”

“那里!那里!”

两人竟然客气起来,感觉好不真实。

匀山洗完青菜,暮云挽起袖子切土豆。聊到结婚,匀山忽然记起暮云讲过逃婚的往事。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暮云停住手里的刀,看了匀山一眼。

“行啊,问吧。”

“假设,当初你没逃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暮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怎么想起问这个,应该不怎么样吧!如果当初逃不掉,我可能就认命了。”

这个答案听来令人心酸,匀山怕再谈下去她会难过,于是改变了话题。

“我爸如今基本康复了!”

“哦!真的吗,那太好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匀山提起父亲,暮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当初在医院见面时的情景。

“要不是你,我爸恐怕……”

匀山的语气充满伤感。

“你别瞎想,伯父他吉人自有天佑!”

“老实说,当时我都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万一……”

“好啦,伯父既然康复,你就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可能了。以后常跟家人打打电话,别让他们感到孤独,这才是你最该做的!”

“你说的对,要向前看。”

暮云微微一笑。

匀山把切好的菜全部装进盘子里,按荤素分类摆整齐。

暮云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鸡汤在砂锅中不断翻腾,厨房里香气四溢。

“真香啊!”

匀山嗅了嗅空气赞叹道。

“来,给你尝尝。”

暮云从砂锅中舀一勺鸡汤,伸在匀山面前。

匀山轻轻地吹了吹,抿一小口含在嘴里,反复咂摸一会才咽下去,然后立马高声叫道:“哇,太好喝了!”

同时对暮云竖起大拇指。

“你太棒了!”

暮云得意地笑道:“怎么样,火锅是不是又简单又美味。”

“确实没错。”

匀山把变凉的鸡汤全吞了下去。

等汤彻底滚开后,两人把盘子搬到客厅。

“你去拿电磁炉,我来端锅。”暮云对匀山吩咐一句。

匀山从橱柜里找出电磁炉,摆在茶几上插好电;暮云戴着防烫手套把汤锅端了出来。

等汤和菜准备齐全,匀山又去厨房拿来勺子、筷子和碗。

“喝点什么?”暮云打开冰箱,望着里面问道。

平日跟庆文、杨泉在一起喝白酒,但暮云是女性,选红酒似乎更恰当。

“红酒吧。”

“好。”

暮云取出一支,关上冰箱门走了过来。

斟满两杯,他们隔着茶几相对而坐,电磁炉发出“嗡嗡”的吼声。看着面前装满肉和菜的碟子,匀山心里生出一种幸福感。他突然很想了解暮云小时候的生活;自认识至今已两年有余,却从没问过此类问题,现在坐下来自然想了解一番。

“我们认识有两年了吧!”

“是啊,两年多了。”

想当初,匀山还是个单身汉;才仅仅两年,他们不仅成了好友,她还介绍女朋友给他。

“时间过的真快!”匀山感慨道,“不知不觉又老了一岁,我能问个你问题吗?”

暮云放下搅汤的木勺,看他一眼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问题!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说说你的家庭!”

暮云抿嘴一笑。

“怎么,查户口?”

“那倒不是,我想知道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暮云耸耸肩 ,说道:“行啊。”

于是,一边煮菜,暮云一边讲述她家的故事。

暮云爷爷姓孙,祖籍陕西,明国初年逃难来到重庆;在长寿一楚姓大户人家做长工,十五岁那年入赘楚家成了倒插门女婿。直到三十五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既暮云爸,中年得子,他自然十分宠爱。

外祖父是商人,经营药材贩卖生意。然而,不幸的是外祖父在暮云爸刚满四岁时因病意外去世,暮云爷爷继承了外祖父的家业。

暮云爷爷为人诚实,勤恳持家,药材生意越做越大,最终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暮云爸自小生活富足,养尊处优,形成好逸恶劳、骄奢淫逸的习惯。

一九四一年,日本侵华,受战争影响,药材生意逐渐下滑;楚家开始靠抛售一些店铺来维持生计。

到了一九五一年,全国大兴“斗地主”运动,暮云爷爷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民”打倒,没收了财产,家道由此衰败。第二年,老人郁愤成疾,于三月份去世,享年六十三岁;到了七月,暮云奶奶也撒手人寰,随夫驾鹤西去。

当时暮云爸三十出头。由于他身无一技,直到三十二岁才与邻村一马姓姑娘结婚。当时,虽然家境贫寒,可他依旧好吃懒做,贪慕虚荣,成天在村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凭借姿色,经常跟村里一些条件较好的女人暗中来往,向她们借钱用,尤其和开理发店的寡妇关系最为密切。

暮云妈头脑聪明,为人强势,对丈夫的所作所为自然十分不满,每当他打野食回来,必定大闹一场。不光禁足丈夫外出,还大闹理发店,把寡妇家砸个稀巴烂。

渐渐地,暮云爸对妻子由忌惮变成害怕、憎恨,常常躲在外面不回家。两人这么一闹,家丑被曝出来;一时间,流言蜚语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暮云爸认为是妻子让他丢了脸,于是负气离家,跑去跟寡妇同居。

当时,暮云刚满三岁。为了给女儿保住一完整的家,暮云妈强咽下苦涩和屈辱。跪在寡妇门前,哀求丈夫原谅;可暮云爸铁心出走,拒绝见妻子。

遭受到精神和心理的双重打击,暮云妈变的疯疯癫癫。

每次想到丈夫出轨,她便立刻性情大变、暴跳如雷、胡言乱语。

有一年,腊月二十七,刚下过一场大雪,屋外寒风刺骨。

早晨七点左右,暮云妈忽然犯病,嘶吼着冲出家门,在雪地里又哭又笑,到处地乱跑。小暮云吓的哇哇大哭,跟在母亲后面手足无措,害怕地叫着,“妈妈!妈妈!”

而暮云妈像着了魔,一边撕扯头发,一边脱衣服。

邻居们闻声赶来,看见她全身赤裸蹲在雪地里发狂。而此时,她的丈夫,暮云爸正在情人家睡觉。

有一邻居担心出事,跑去报信,说他媳妇疯了。

暮云爸不理不睬,最后是在寡妇的劝说下才气忿忿地回了家,看到妻子被邻居们绑在床上,全身盖着薄衣服。

有位老人实在看不下去,怒斥了几句。可他不但不反省,还一副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嘴脸,把邻居们全轰到屋外。

小暮云站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爸爸瞥了一眼,拎起来朝妻子旁边一扔,便回里屋睡觉去了。

讲到此,暮云已经泪水盈眶、几度哽咽。匀山心里五味杂陈,他想一个人男人得混蛋到何种程度才会做出如此行径,这对母女实在太可怜了。

匀山抽出几张纸巾递到暮云手里。

暮云低下头,拿手遮住脸擦了擦眼泪。

“谢谢!”

“既然如此,阿姨为什么不离婚呢?”匀山不解地问。

“并非不想,只是在我们老家,离婚对女人来说所承受的代价太大了,不光是耻辱,还意味着这辈子彻底完了!”

“可是,活的如此糟糕,那坚守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这种生活毫无意义,不过……”暮云叹口气,接着说道:“你不明白,邻居们会如何看待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骂她‘卖X的’‘淫娃荡妇’!所以,就算生活再不堪,都强过背负离婚这个坏名声。”

“可是,难道名声比幸福更重要?”

暮云点点头。

“有些时候,可以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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