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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见雨02(1 / 1)


暮云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转头看着霁雨的脸,问道,“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

“这周四才打电话来着。”霁雨放下杯子。

“已经做了手术,爸爸说正在恢复。”

“那就好,不然可有你担心的。”

“是啊。”

“请问,你妈妈得了什么病?”

匀山看着霁雨。

霁雨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白内障。”

匀山有点惊愕,依霁雨的年龄来推断她妈妈应该很年轻,还没到得这种病的时候;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你妈妈多大岁数?”

“五十二。”

“那很年轻啊,怎么会……”

霁雨明白匀山的意思,立刻说,“生病这事跟年龄没有直接关系。”

“医学方面虽然我不懂,但听说白内障好像不难治。”

“是不难,做个小手术就能治好。”

匀山点下头。

“那么,你是不是得回一趟老家?”暮云问。

“要回,我打算星期四就向经理请假。”

“你准备请几天?”

“呃……,四五天吧。”

匀山小口抿着茶,听她们讨论恢复护理的话题;同时,一边在脑海中勾画霁雨母亲的样子,一边偷偷打量她。霁雨是瓜子脸,脑袋圆圆的,眼睛像巨峰葡萄,嘴唇薄薄的相当红润;皮肤很白,好像月亮一般耀眼。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架在鼻梁上那副金色圆框眼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耳朵藏在石原里美式齐肩短发下面,高兴时嘴角泛起的浅笑格外迷人。她穿了一条杏色荷叶边公主裙,静静坐在椅子上,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清纯之感。

匀山越看越激动,双腿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

“喂,你老家怎么样?没结婚的女孩子会不会去相亲?”

就在匀山遐想之际,她们变换了话题。

“啥?你说什么?”

“我靠,你在想什么呢?”暮云白了他一眼,“我是问,在你老家没结婚的女孩子会不会相亲?”

“会,当然会。年龄越大越要相亲。”

“看来,只要在中国好像每个地方都一样。”

她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在我老家,女孩一般长到十七八岁基本就结婚了,超过二十四岁还没嫁人的话就只能相亲。”

“哇,那么早结婚,她们不读书吗?”霁雨很诧异。

匀山答道,“基本上读完中学就不读了。”

“为什么?”

“有些人家庭困难,孩子又多读不起;但大部分人家认为女孩读书没用,只要认识字会算账就可以了;何况,她们自己也不喜欢读书。”

“你老家的人真奇怪,居然还有这种奇葩思想。”

“不瞒你说,有时我想起来也觉得挺悲哀,庆幸自己是男的。”

“没错,不然你现在早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了。”

匀山和霁雨被暮云这句话逗得大笑不止。

“你老家如何?”趁着愉快的气氛,匀山终于鼓足勇气正视着霁雨的眼睛问。

“我老家吗?”

“对。”

霁雨和他对视了一下,马上又把目光转向暮云。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大概有吧。但在我老家当父母的可没你说的那种思想,不论儿子或女儿,只要爱读书都会全力支持。”

“徐小姐老家是哪里?”匀山接着问。

“湖南。”

暮云有意撮合二人,便不失时机地打趣说,“哟!白匀山,这就急着打听人老家,是不是想去拜见岳父岳母啊!”

暮云一开玩笑,匀山立刻涨红了脸,急道,“我,我可没那个意思……”

霁雨也羞红了脸,娇叱她,“你这个坏蛋,总爱胡说八道。”

暮云达到目的,笑得更加放肆了。

三个人继续聊天,分别谈了各自的家境。于是,匀山也就知道了关于霁雨的一些信息;霁雨老家在长沙市下面的一个区,父亲搞建筑承包,母亲在社区医院工作;家里有三个孩子,她行二。五年前,姐姐从西南财经大学毕业,先在上海工作了一年,之后调去新加坡,如今已在那边结婚定居,姐夫是一名律师。妹妹十九岁,考上了武汉一所大学。霁雨去年大学毕业,从实习到转正都在这家公司里工作。

“我的偶像是三毛,中学时期自从读了她的书《温柔的夜》《背影》《撒哈拉的故事》一下就喜欢上了。”谈起理想,霁雨眼中放出异样的光芒。“正是那时候,我开始大量她的作品,读了不少文集,包括毕淑敏、季羡林、周国平、余秋雨、张爱玲等等,还暗暗立志将来要成为一个像她那样的作家。”

“我跟你差不多,曾经的理想也是当作家。”

“喔,是吗?”霁雨惊喜地说。

“我也是受了一个作家的熏陶爱上文学的,他一直是我的偶像。”

“影响你的那位作家叫什么?”

匀山没直接回答,故意卖个关子。

“《围城》读过没有?”

霁雨一拍手,兴奋地说,“我知道,是钱钟书。”

“对,我是受了钱钟书先生的影响爱上文学的。”匀山腼腆地笑了笑,继续说,“或许自己本来有那么一点天份,看了钱先生的作品后被彻底激发出来;不瞒你们说,高中时期,我有好几篇文章还曾在县报上发表过呢。”

“哎呀,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暮云的话暗含调侃之意,匀山明白却很受用,特别高兴。

“我也喜欢钱先生,特别是《围城》文笔太幽默了,韩寒的《三重门》用的就是这种笔法。”

“没错,每回读来忍不住都要笑。”

霁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自己,虽然写过不少散文和诗集,但都敝帚自珍从未发表过,想来实在有点遗憾。

谈到文学,暮云一点插不上话,中学没读完的她只会背两三首诗;如“窗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至于他们谈论的三毛、钱钟书、余华、苏童是什么人,她也没兴趣了解。暮云有些无聊,听他们说话的同时不停向四周张望。

“你喜欢读什么类型的书?”

匀山向霁雨问。

“我嘛。”霁雨微笑着说,“主要是文学类的,诗和历史也读一点,你呢?”

“我的兴趣比较杂,上学期间专读,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像《围城》《红楼梦》《三国演义》《失乐园》《百年孤独》《悲惨世界》《茶花女》《第六病室》等等只要是名著几乎都读过一遍,《围城》和《野性的呼唤》我还读了三遍。”

霁雨不住地点头。

“包括港台,几乎都读过。”

听了匀山的话,霁雨好像回忆起什么。

“我们八零后好像都爱看港台的东西,男生读金庸古龙的武侠,女生读琼瑶的言情。”

“没错,就是那样。曾经有一阵子我特爱看哲学类的书,读了《瓦尔登湖》和《苏菲的世界》。最近在读成功学方面的书,哎,我好像给你讲过吧?”

“讲过,叫什么《人性的什么》,我忘了。”

暮云无趣地说。

“《人性的弱点》。”匀山补充道。

“我对这类书不感冒,舒国治的书你有读过吗?”

“舒国治?”

“一个台湾作家。”

匀山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的台湾作家有李敖、林清玄、柏杨、余光中、龙应台、席慕蓉、三毛,舒国治这个名字头一回听说。

“他的文章文字平实自然、娓娓道来,像一缕清风,读了能让人变得平和、宁静。”

“有这么神奇?”

“那当然,伟大的作家所写的文字里一般都蕴含着神奇的力量。所谓‘仓颉造字,夜有鬼哭’就是这个道理,推荐你读一读。”

“听你这么说,那我一定要拜读他的书了。”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题投缘连时间都差点忘记了,不知不觉已过十二点。

“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暮云看了看手机,说道。

“吃什么呢?”

匀山问她们。

暮云转过脸看着霁雨,“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做主。”

霁雨抿着嘴想了一下,才说道,“太恒大厦一楼有家水饺店很出名,味道不错,环境也清雅,你们想不想去尝尝?”

三人离开书城,去了水饺店。正如霁雨夸赞的那样,店内的装修风格是日式的,跟居酒屋一样。食客们小声地交谈着,很安静,没人高声喧哗。而且,现包的饺子不论是虾仁馅或牛肉馅,味道都异常鲜美,蘸上醋、酱油,吃起来满口溢香,令他们大快朵颐。霁雨要了百香果蜂蜜茶,匀山则要了玫瑰花酒,暮云和他一起喝。

酒足饭饱,三人坐着休息了十来分钟才离开餐馆。

“我想买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霁雨说。

于是,他们又返回书城。

提到这本书,匀山忽然回忆起高中一位男同学的趣事来。他告诉她们,那位同学其实是自己的同桌,是个穆斯林。平心而论,以同桌的样貌完全担得起“帅哥”这个称呼,在那么多男生当中可谓“鹤立鸡群”;然而,他的缺点也像样貌一样明显,学习差,老爱捣蛋。

他暗恋的女生姓陈,不但成绩优秀,唱歌好听,还是个文学爱好者,常在校刊上发表散文或诗。同桌对她情有独钟,为她神魂颠倒;但因为自己学习差、心里自卑,不敢对她表白。为传达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意,他思考了一个星期终于想到送书这个良策。于是买了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再在里面夹上一份匀山代笔、辞藻华丽的情书,趁着教室没人偷偷塞进她的书包里。之所以送书,是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文学偶像是三毛。

后来,女生果然发现了这份意外礼物,特别开心。然而,她却误以为书是另一个同学送的,而那位同学正是她的暧昧对象。最终,那两人成了一对,同桌阴差阳错变成了红娘。事后,他反复思量才猛然醒悟,当时写情书的时候自己忘了写名字。

听完,暮云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这都能忘记,可见你同桌一点不靠谱,活该失败。”

“就是。”霁雨赞同道。

三点半,从书城出来感觉有些累,霁雨提议到对面的星巴克坐一会儿。三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落座后,霁雨聊起了大学宿舍里一个胖女生的贪吃故事;匀山和暮云听完大笑起来,匀山还差点把嘴里的冰咖啡喷了出来。提起这个话题,两位不免对已经逝去的青春流露出了怀念之情。而暮云表情淡然,默默地听他们说话;匀山注意到当他和霁雨谈论大学时光时,暮云有点落寞。

秋日的午后阳光格外灿烂,天边漂浮着几朵棉花糖似的麦色云团。从玻璃窗向外望出去,整条街尽收眼底,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对面的冷饮店前,不少男女青年正排着队在购买冰茶。

他们已连喝了两杯咖啡。

“四点半了,现在走吧。”

暮云翻开手机盖子看了看,对霁雨说。

她又对匀山说,“哎呀!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晚饭就不跟你一起了,我们还有事。”

“要走吗?”匀山一愣,他本以为今天的约会会持续到晚上七点以后。

“我们要去中山音乐堂看演出,七点十五分开始,太晚了怕迟到。”霁雨解释道。

“噢,好吧。”

匀山不舍地点了点头,很想要霁雨的电话号码,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那我们有空下次再聚。”

匀山特意看了暮云一眼。

“到时再说。”

暮云好像没看见,先站起身来。

三人在地铁口分开。回到大院发现门锁着,庆文还没回来。“大概是去医院了吧。”匀山心想。他用钥匙打开门,按下电灯开关,脱掉西装挂进衣柜里,再烧上水准备泡茶,等水开时他在椅子上坐下休息。

隔壁屋子里电视声隐隐约约,细听一下是新闻联播。对面三间屋子只有那夫妻的房间灯亮着,门没开,但他们的说话声依稀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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