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自小在十万大山杀戮的妖兽,人族搏杀经验要少得多,更何况是体魄孱弱、魂魄蒙昧的凡人?
一枚开天丹、一份武法,加上作为通行证的一杯紫血……
至少要两百零一份紫血,也就是两千多条凡人性命。
难怪阎罗教在边境为祸多年,真正核心的教徒也就三十余人,并且大多数都处于鱼龙境。
阎罗教主虽然实力强横,但却被封禁在阴阳两重天之中。
并且天下修炼有成之人,大多对这座秘地虎视眈眈,他也不敢在人前露头。
剩下的阎罗教徒,除了四大护法外,都是从凡人成长起来的。
就算胆子再大,也要顾虑引来三国的目光,即便杀人也是小心翼翼。
十年间,阎罗教残杀的人族最多也就数万,大多是通过猎杀野兽,或者是合力击杀鱼龙境妖兽,从而采集到足够的紫血。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前世,自然是可畏可怖。
可对于广袤无垠的九天四海,数万凡人不过是沧海一粟,不会引起三国强军的注意力。
另一方面,想必阎罗教主也有其他手段,用以阻止阎罗教徒泄密,因此十年来始终没人发现阴阳两重天。
阎四夕怒气正盛,正处于无处发泄之时,听到身后之人的挑衅,冷冷地回头望去。
“大叔,我年纪还小,还请你指点一二。”阎四夕缓缓抬头,摘下脸上的恶鬼面具,露出一张清秀脸庞。
脸上笑意盈盈,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陡然见到阎四夕的真面目,这名双臂环胸的汉子一怔,脸上的嘲讽还未散去,瞳孔骤然急速收缩。
阎四夕隐在斗篷下的双手宛如翻花蝴蝶,千机变化作匕首一闪而逝。
汉子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收敛,一道血柱从他喉间喷射而起,捂着脖子发出“赫赫”的大声喘息。
城门处骤然鸦雀无声,阎四夕眼疾手快,挥舞匕首将男人另一只手掌斩断,毫无顾忌地将断掌拿在手中,硬生生掰开断掌五指。
取走掌中的紫血盏后,阎四夕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将断掌扔在汉子的尸身上,转身淡淡问道:“杀人夺血,应该符合野鬼村的规矩吧?”
“不错不错!”守城的斗篷人一怔,下意识将紫血收起,抚掌大笑道,“野鬼村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阎罗教除了缴纳紫血外,没有任何束缚,但这些家伙可就不一定了。”
“哦?”阎四夕神色平静,回头看去,“看来这些废物,彼此间还订立了潜规则,难道阎罗教主对此不管不问吗?”
“小子,不允许在野鬼村地界动手,否则所有人群起而攻之,这是大家共同订立的规矩。”一名阎罗教徒眯着眼,缓缓开口。
“如果没有这条规矩,我们这些凡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杀人可以,但只能在迷雾森林以外动手,你坏了规矩!”
阎罗教徒之中,绝大部分是山中猎户、军中士卒,论起战力不弱于寻常猛兽,但终究不是修者的对手。
倘若没有这条规矩在,绝大多数的阎罗教徒,恐怕都要惨死在自己人手中。
阎四夕闻言嗤笑道:“倘若我改头换面,你们凭什么能认出我来?别忘了,在野鬼村内可是禁止动手的。”
守城的阎罗教徒退到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小子,提醒你一句,阎罗教徒身上血光滔天,击杀阎罗教徒者,进入野鬼村后犹如指路明灯,是掩盖不住血光的。”
阎四夕面色平静,心中暗道:“正因如此,我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掩饰我斩杀叶青云的事实啊。”
叶青云是真正的阎罗教徒,身为篆图境的他地位极高。
虽然叶青云能够透露阎罗教的信息,说明他摆脱了阎罗教主的控制,阎罗教不一定知道他的死讯,但阎四夕不敢拿性命去赌。
血眼能洞察叶青云的血液流动,配合上前世所学的心理学,叶青云所说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阎四夕从他口中,得知了野鬼村的部分禁忌,在城门处暴起杀人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被阎四夕击杀的这名壮汉,是一名货真价实的武徒。
估计是尚未集齐足够的紫血,因此并未修炼武法,肉身、须弥宫都没有内炁存在的痕迹。
即便如此,他的战力也要超出凡人一大截,只是过于自信疏于防范。
阎四夕已领悟鱼龙至尊之道,即便有意隐藏身份,只是表现出凡人的实力,偷袭之下也能将其一击击杀。
他所使用的力量、速度都在凡人的范畴内,就连武法都没有动用,在场的人族一目了然。
有着击杀阎罗教徒的事迹遮掩,阎四夕进入野鬼村后,即便是血光滔天,阎罗教也不会怀疑他与叶青云之死有关。
若是没有这一出,贸贸然进入野鬼村内,出现血光滔天的征兆,阎罗教难免会怀疑他的来历。
阎四夕停留在光门之前,目光平静扫过在场的阎罗教徒,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没有人注意到,屹立城门口始终岿然不动的两尊黑白石像,紧紧闭合的眼皮倏忽间动了动。
似乎是感应到阎氏血脉的到来,发出微微的颤动。
良久后,阎四夕转身迈过光门,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黑白巨人的双眼最终还是没有睁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限制。
随着阎四夕的远去,城门口原本熙熙攘攘的氛围又迅速恢复,但众人眼神交汇间,都充斥着对那名少年的杀意。
“阴阳两重天……怎么会是这副模样?”阎四夕穿过城门处的阵法,随着一片耀眼光芒闪过,真正进入到了野鬼村内。
举目四望,原本的城墙已经消失无踪,身后是一片乌黑的混沌,宛如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断了野鬼村与外界的沟通。
身后只有一个形如光圈的大门,时不时有阎罗教徒进进出出。
阎四夕在看到野鬼村真面目的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为什么阎罗教徒不称呼此处为城,而是以村命名。
眼前是一片错落有序的村庄,流水潺潺绕村而行,村庄四周是十峰环绕,宛若一处世外桃源。
这处村庄的布局大有讲究,左边金盆献瑞,右边水射中堂,前展华亭鹤宇,后枕荆山翠玉,正合风生水起之象。
风水一道,与阵法息息相关。
强大的阵法师甚至能不费吹灰之力,利用天地间自然生成的地势,越阶诛杀强敌。
“啧啧,这野鬼村暗合阵道,聚拢天地灵气。常年居住此地,延年益寿不说,修为进展更要快上十倍不止。”
不周风啧啧赞叹,见阎四夕神情有异,疑惑问道,“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阎四夕不知为何,望着眼前的野鬼村怔怔出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闭眼默默体会着。
听到不周风的传音,阎四夕睁开眼来,眼中的迷惘、悲伤渐渐褪去,沉默着步入野鬼村中。
如先前叶青云所言,他身上绽放出血色光芒,直冲云霄,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注意。
不周风看出了他的异常,心中暗暗奇怪,但并没有出言打扰。
“阴阳两重天是阎罗军打造的,兴许这小子是发现了什么。”
阎四夕没有理会周遭的目光,顺着脚下的道路一路向前。
两边的田地之中,有庄稼汉热火朝天地干着农活,对众多阎罗教徒的到来见怪不怪。
他们似乎看不见阎四夕身上的滔天血光,自顾自地干着自己的事,对来往的阎罗教众也熟视无睹。
“这小子怎么回事,居然敢在这里杀人?”村庄中的阎罗教徒注意到阎四夕的到来,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
在后来人的解释下,阎四夕在城门口强势击杀教徒的事情,很快在野鬼村内传得沸沸扬扬。
阎罗教中,四大护法都是妖兽出身,一向活动在十万大山深处,甚少于人类来往。
四大护法与阎罗教主的关系,更像是纯粹的君臣、主仆,而阎罗教徒提供血祭,更像是与阎罗教主进行纯粹的交易。
在阎罗教主的约束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弱者会自然而然依附在强者之下,强者也会动用武力驱使弱者。
三千阎罗教徒中,除却叶青云外,还有三个与他同样晋升篆图境的武徒,分别是狂狮张莽、铁甲许世荣、狐媚杨春花。
这三人都是最先接触到野鬼村的,张莽是猎户出身,村庄早在战乱中灰飞烟灭,迫于无奈下落草为寇,进入野鬼村后逐渐发迹。
铁甲许世荣常年身负铁甲,即便是睡觉也从不解除,有人曾看到他出入赵国军营,猜测他应该是赵国的士卒。
至于狐媚杨春花,当真是应了她的名字,生来水性杨花,入幕之宾络绎不绝,可谓是夜夜笙歌。
前往野鬼村的大多是粗糙汉子,少有的几个小白脸被她看重后,统统收入房中,成日在野鬼村颠鸾倒凤。
“呵呵,有意思,老子在野鬼村待得快淡出鸟了,看个乐子也不错。”一名光头大汉提着酒坛,乐呵呵听着手下人的回报。
张莽赤裸着上身,前前后后密布着黑色篆文,从胸膛、后背延伸向四肢,其形如修罗鬼怪、魑魅魍魉,尤为狰狞可怖。
篆图境,顾名思义,要在肉身上铭刻属于武法的篆文。
篆图境初期,武徒采集蕴含天地灵气的妖兽之血、天材地宝等融合成灵液,以篆文的形式,铭刻在皮肉筋骨血之上。
到了篆图境中期,则是以内炁发动,将体表的篆文一一渗入体内。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根据武徒的资质不同,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
到了篆图境后期,则必须要以配套的武法,将内炁渗入五脏之中,将篆文铭刻在脆弱的五脏六腑。
寻常武法即便记录有篆刻五脏的篆文,但武徒修炼过程中稍有不慎,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唯有至高武法,能保证武徒安然无恙地渡过此难关,这也是武徒对武法趋之若鹜的原因。
至于更强大的篆图境圆满,涉及到武徒更深层次的武道意志,须得将武道意志凝虚成实、化无为有,方能有望达成。
因此,领悟武意也是通向神通境的敲门砖。
“传令下去,静观其变,这小子要是能熬过今晚,老子保他一命。”张莽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野鬼村另一处屋舍内,传出丝丝缕缕压抑的靡靡之音,良久后一个半着罗裙的女子推开房门。
女人脸上有着放纵后的酡红色泽,穿着极为暴露,但门外跪着的众多阎罗教徒,却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相比起狂狮张莽、铁甲许世荣,狐媚杨春花虽是柔弱妇人身,却有着一副蝎子心肠。
不得杀人,是阎罗教徒自发立下的规矩,用于约束普通人相互残杀。
但对于篆图境的三人而言,这条规矩没有任何约束力。
杀人对杨春花而言,更是家常便饭,其裙下之臣每日都是在战战兢兢中渡过。
杨春花抬起手掌,背着阳光,眯眼惬意地欣赏着纤纤玉手,漫不经心道:“将屋内那家伙处理下,对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货色?”
杨春花从阎罗教主处换得的至高武法,最是适合水性杨花的女子修炼,需采阳补阴、以男子精气促进内炁增长,是属于邪门歪道的一种。
这门至高武法名为逆乱阴阳诀,胜在内炁增长速度极快。
但因为残缺不全的缘故,杨春华从他人体内得来的精气,无法在短时间内化为己用。
即便如此,杨春花一介女流,能在短短十年间修炼到如此程度,也算三千教徒中最出类拔萃的。
唯一的麻烦在于,杨春花的修炼,每日都需要身强体健的男子配合。
若是练功的炉鼎精气不足,很有可能阴气入体暴毙而亡。
“主人,野鬼村的阎罗教众就那么多……”一名教徒跪倒在地,只能看到杨春花赤裸在地的双脚。
“嗯?”杨春花不满地声音响起。
这名教徒浑身一颤,急忙补充道:“不过今天来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虽然不是武徒,但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好皮囊,还在入城处袭杀了一名羡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