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后,天狗王强笑道:“阎罗军对人族有大恩大德,有人族气运庇佑,即便下落不明,也会吉人天相。对了,狗剩还不知,少主此番入十万大山所为何来,又为何会得罪那苍狼王?”
从阎四夕变化成天狗一族来看,狗剩就知道他对尸山血海所知不多。
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逼得自己起了杀心,无缘无故引起魂魄反噬,崩碎了一座神通内府。
事实上,天狗王心中对阎氏一族忠心耿耿。
只要阎四夕主动表明身份,天狗一脉都会无条件服从,誓死守护他周全。
天狗王越想越是憋屈,却又无法对着阎四夕发泄,只能无奈地自叹自怜。
“十万大山此行,我是为了磨砺武道,希望能将十三丹经推演成功……”阎四夕便将入十万大山的目的,还有在天狼山脉的遭遇一一道来。
说话的同时,阎四夕也注意到了一旁堆砌的野兽和果子,升起一堆篝火开始烧烤,就着美酒和尸果饱餐一顿。
尸果内蕴含丰富的天地灵气,主要是用来修复肌体伤势,不过境界低微的武徒服用后,也有增进体魄力量的效果。
“这些果实的味道说不上好,嚼之如蜡,但治愈肉身伤势,确实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难怪恶狗岭短短数十年,繁衍出了过万头的天狗,常年服用尸果,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天狗一族基本不会迈出恶狗岭,但这几日在天狗王的命令下四处捕猎,从周边山脉中捕杀了大量的虎豹豺狼,但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鼠类。
阎四夕对食物来者不拒,以他如今的体魄,说是日啖一象都算收敛,地面上堆积的各种野味,都伴随着酒水进入他腹中。
天狗王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对阎四夕的性格,顿时有了更深刻的把握。
“当年阎王率领阎罗军出征时,可谓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别说是尸山诞生的鼠兽了,就算是山珍海味都难入其口。可眼前这位阎氏少主,似乎只有果腹之欲,丝毫不在乎食材的污浊。”
换做登顶摘星台之前,阎四夕万万不敢如此狼吞虎咽,否则对武道必有阻碍。
武魁首好不容易打通他周身毛孔,若是无所顾忌地进食,必然会再次堵塞。
但金蟾丹法进阶之后,食物在胃中稍微一磨,残渣便从周身毛孔中飘荡而出,只剩下精纯无比的天地灵气,被他纳入体内。
“炼气士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进度着实是出乎意料。修行至今短短四十余日,已然四魄圆满,非毒魄也已淬炼过半。假以时日,我便能成就月魄极境,甚至可以试着冲击日魂境。”
话虽如此,但阎四夕武道上已领悟了鱼龙至尊之道,炼气之道也初窥至尊门径,怎么可能满足于小小的月魄圆满?
趁着进食的功夫,阎四夕将自身武道、仙道修行捋了一遍,确定接下来应该如何精进修为。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修行便是如此,阎四夕每日都要进行例行功课,根据自身情况,随时调整修行方式,保证修行无有偏差。
随手将吃剩的骨头抛出,阎四夕询问道:“狗剩,我对尸山血海一无所知,与我说说这两处秘地的奥秘吧。”
天狗王点点头道:“少主询问,狗剩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天狗王轻咳一声道:“尸山血海,是二代阎王率领阎罗军所建立的。据说其中融入了天地八柱的碎片,具体是哪些天柱,狗剩不得而知。
尸山底下埋葬着无数尸体,都是阎罗军征战沙场的战利品。尸树的本名为反魂树,是道木排行榜第十八的天地灵物,结成的反魂果,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功。
血海来历与尸山相似,其中生活的金鸡一族,体内拥有神兽重明鸟的血脉。血海中的无边血水,则是道水排行榜第十九的相柳毒水。
此水可腐蚀肉身魂魄,但对修炼十八地狱图录的阎罗军而言,却是增进体魄力量的灵丹妙药。”
传说天地有八根天柱,曰方土、曰东极山、曰波母、曰南极、曰编驹、曰西极、曰不周、曰北极。
其中不周山与阎四夕多有渊源,摘星台便是以不周山碎片锻造而成的无上道器。
他体内的不周风,则是不周山崩碎后,在天地规则交感下诞生而成的道风。
除却不周山外,其他七根天柱,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百万年的岁月中一一倾塌。
自进入道历将近十万年来,远古神道的痕迹似乎被某种力量一一抹除,包括神兽亦是如此。
七根天柱崩碎后,明庶风、清明风、景风、凉风、阊阖风、广莫风、融风,七种天地道风应运而生,在道风排行榜上各有一席之地。
尸树的原身反魂树,在道木排行榜排行第十八,以汲取尸气为生,却是物极必反,香气扑鼻。
就算站在百里开外,都能闻到其开花结果的香味,因此恶狗岭常年四季飘香。
阎四夕屈指轻扣此树,发出的声音如一群暴躁的狂牛在嘶吼,端得奇妙无比。
据说用反魂树的树芯煎出的药液呈现黑色,以炼丹术炼成丹药后,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书本上所记载的确有其事,但反魂树芯炼成的丹药,只对未通修炼的凡人有用。
武徒、炼气士已然踏上长生不死的道路,魂魄是违逆天道的存在,不存在不死不灭的可能,反魂丹自然效用大减。
相柳是远古神兽的一种,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
此种神兽浑身剧毒,身上流出的血液,一沾土地就五谷不生,一旦沾染到生灵身上,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融为血水。
因此被后人称作相柳毒水,在道水排行榜名列第十九。
无论是天柱、天狗、重明鸟、反魂树、相柳毒水,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天地灵物,却被阎罗军改造用于培育士卒,可见阎氏一族是多么的财大气粗。
阎四夕身为阎氏族人,心中与有荣焉,但再怎么辉煌的过去,终究是昨日黄花,心中又难免生出落寞。
“狗剩,尸山血海可否收走?”阎四夕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这是阎罗军的遗泽,反魂果、血海对他的修行也有帮助,最好是收为己用。
天狗王挠了挠头,苦笑道:“自然是有办法的,当年阎罗军四处征讨,总不能每一次都折返回十万大山。可操控尸山血海的秘术,只有阎氏主脉之人知悉,小人位卑言轻,并不知晓操控秘术。”
想了想后,天狗王补充道:“唔……或许还有一个人,他虽不是阎王后人,但在阎王心中,地位怕是不弱于各位世子。”
“谁?”阎四夕微微皱眉,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令父亲如此重视?
“您的师父,秦广军主蒋子文。”天狗王缓缓道来,“少主您难道不知道,秦广军主自小被阎王收作义子,一直是带在身边长大的。”
大师父?阎四夕恍然大悟。
阎罗军九大军主,都未曾修行完整的十八地狱图录,武魁首却通晓其中奥妙,可见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之高。
“嗯?不对,倘若大师父是父亲的义子,为何我从来不知晓此事?”阎四夕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当年离开太昊皇朝时,他已经年满七岁,这件事情周围人没有必要隐瞒他。
为何此刻天狗王提起,他脑海中却没有丁点印象,这并不符合常理。
阎四夕脸色变幻不定,突然间发现不只是此事,连小时候的许多记忆,似乎都在脑海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的记忆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难道说……”阎四夕悚然一惊,心底生出不详的预感,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父亲曾经说过,世上有得必有失,越是强大的力量,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阎氏血眼名列世间三大瞳术,又被世人称作灾厄之瞳,莫非除了寿元之外,记忆也会慢慢流失不成?”
一直以来,阎四夕动用血眼的时候,都能察觉到体内生机逐渐流逝。
这种流失的速度极为缓慢,兴许动用一个时辰,最多不过付出数息的寿元,对他而言代价完全可以承受。
可若是动用血眼的代价不只是寿元,还包括他脑海中的记忆,对他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阎四夕在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父亲、母亲、妹妹等人的记忆,半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奇怪,这些记忆并没有丢失,难道不是动用血眼引起的,那又是什么原因?”
“少主,少主!”天狗王见阎四夕神色不定,忐忑不安地呼唤着。
“我没事。”阎四夕定了定神色,暂且将此事埋在心底,追问道,“你说金鸡山诞生的妖兽拥有重明鸟血脉,它们是否也立下过血誓?”
天狗王望向金鸡山的方向,转头笑道:“这是自然,阎罗军豢养金鸡、天狗,两大族群飞天遁地各有所长,重明鸟一脉自然也有血誓在身。”
“观摩天狗王身躯,对我领悟狸猫丹法大有裨益。血海豢养的金鸡,或许也能让‘雉鸡司晨提钥丹’产生蜕变。”
阎四夕沉吟片刻,道:“狗剩,我要前往金鸡山,与金鸡王见上一面,你与我一同前往。”
“狗剩领命!”天狗王摇身一变,现出三丈真身,声如雷鸣,“少主请上座,狗剩带你跨越血海。那杂毛鸟生性多疑,恐怕得吃些苦头,才会乖乖听话。”
阎四夕点点头,纵身一跃来到天狗王的颈部位置,此处皮毛松软,一旦遭遇突袭,天狗王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天狗王长啸一声,四蹄生风踏虚蹈空,强烈的劲风扑面而来,却对阎四夕没有半分影响。
“撤去内炁屏障,罡风裂体亦是修行。”阎四夕皱了皱眉,淡淡传音道。
他周身内炁亦是收缩体内,纯以肉身体魄抗衡罡风。
“是!”天狗王不敢不从,心中却对阎四夕生出敬畏之心。
“阎罗军修行十八地狱图录,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炼狱之苦,因此平日里人人贪图享乐。如若不然,很可能在昼夜不停的痛苦中神智癫狂。
少主年纪轻轻,道心之坚却远超常人,日后必能扶摇直上,天狗一族或许有重振雄风的一天。”
金鸡山、恶狗岭、天狼山脉,三者呈鼎力之势,三片妖土之间,只有少量的三不管地带,是寻常妖兽栖居的地方。
天狼山脉是来者不拒、飞鸟走兽络绎不绝,一派生机勃勃之景,恶狗岭则是天狗一族与鼠潮共存。
只有金鸡山死气沉沉,方圆百里内人迹罕至,飞鸟走兽都避而远之,唯有金鸡一脉在此落地生根。
阎四夕盘坐在天狗王身上,内炁喷薄不休,剑道须弥宫接引周天星光淬炼七魄,心神却是放在身下血水翻涌的湖泊中。
从苍穹中俯瞰而下,血水翻涌,不时掀起百丈高的惊涛骇浪,将岸边的走兽飞鸟裹挟其中,顷刻间化为乌有。
借着阎四夕血眼的视角,不周风也看到了血色湖泊中的景象。
皑皑白骨,四野遍地,血肉消融,魂飞魄散!
不周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忌惮,“小子,你们阎氏真是好狠的心,相柳毒水流毒无穷,这片血海至少消融了千万生灵。
阎氏一族仅剩你一条独苗,如此无边血孽皆由你担当,日后你若渡劫,威力必定远超常人。”
“诸多业障,我自来担,万千杀孽,过眼云烟。”阎四夕淡淡道,脸色并没有丝毫动容。
天劫?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师父将者字秘暗中交给他,或许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只要不能将他一击必杀,再强大的天劫,也不过是他修为精进的养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