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柠摇头，状似不经意看向景姒，明知故问：“阿姒，你怎么看？”
景姒认真想了想,“萧里正没准说对了，如今郢国边境不太平，咱们这里离边关不远，若真的外敌攻进来，官府是没有平复的能力，我们只能自救。”
那些异族人，可不会因为你是老幼妇孺就手下留情，村子被毁，烧杀抢掠，强暴妇女，宰杀孩童……
现场堪比烈狱。
郢国这些年，哪怕打仗，也从来没有让敌人跨过边关玉门，只因离国和郢国是盟国，但离国内乱，郢国也不是表面这么太平。
‘玉门’在这个时候就没那么难攻了。
萧里正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幽州，那也只是参加举人考试，从小学的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
他考完还因为银钱不足，根本没有逗留，可以说这个见识等于没长，学的专业也不对口。
现在一下子让他想抵御外敌，自救于村子的办法，不是他不想，是真没有啊。
萧里正身体微微弓下，整个人在一瞬间，顿时老了好多。
阳光零星点点洒在他的脸上，背影，微黄的光晕中，哪怕是转头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无助。
他和几个里正互相看了看，紧跟着扫了眼程青柠，最终将目光落在景姒身上，“不知景姒娘子，可愿帮忙一二。”
说是‘一二’，其实就是全包。
作为郢国公主，景姒当然不会拒绝。
她看了眼程青柠，“我来没问题，但是死伤肯定有，你们还是各自和村子的壮丁集合起来，让他们愿意冲锋陷阵再说吧。”
此话一出，其他村子的里正顿时有了方向，纷纷起身告辞。
郢国属于半个耕战国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靑壮被征走。
村子里的壮丁到底有多少，都是需要回去集合统计，尤其是，还是一定有牺牲的前提下。
萧里正对于本村的人记得很清楚，等其他村的里正离开后，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程青柠稀奇的挑眉，“里正还想和我叙话？”
“嗯。”
女人诧异，看向景姒，“阿姒，你去忙吧，我和咱们里正再坐坐。”
景姒离开。
正屋里只剩下程青柠和里正两人。
两人谁都没主动开口，程青柠便起身将给他倒了杯茶，面上带着礼貌疏远的笑，全然没了之前的泼妇形象。
里正好奇，“萧二嫂子，现在的你和之前……暴躁的你，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都是，人会变得，单看什么时候变。”
她抿了口茶，“里正不忙着统计壮丁，还留在这里，不是想问我这个把？”
里正摇头，为难道：“咱们村子里有多少人，我知道。要真御敌，除了十岁以下小孩和老人，怕是所有人都得上，萧二嫂子有什么办法吗？”
对，就是人那么少。
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和她絮叨一二，求个办法。
程青柠认真的想了想，“我可以想办法做个弓弩，男女都可用，但是……做了就代表我知情这个事，咱们村子里没有伤亡还好，要是有，活下来的那些人，没准会加点罪名给我。”
她耸肩，继续道：“作为寡妇，我素质不高，不想多这个麻烦，里正若是能保证村子齐心对敌，不来找事后麻烦。我便去做这个弓弩，若是不能，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起死呗。”
程青柠可不是什么贡献性人格，想要村子平安躲过去是本性的善，但也不做冤大头还家里人失了名声，人性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什么都要在台面上说清楚。
里正盯着程青柠看几秒，“萧二嫂子，我明白你的顾虑。”
说完，他起身对着她作揖，态度谦逊，“我先告辞。”
程青柠点头，将他送到门外。
办法让他去想把。
天将黑，萧正邦和萧正平两房的人从镇上回来，他们刚把东西搬回来，还没来得及和程青柠报告今天的成果，就听到紧急敲锣声从远而近响起，紧跟着，“里正喊所有人去稻场村口集合，里正喊所有人去稻场村口集合……”
程青柠抱着小孙女玩，诧异的看了眼外面，“怎么突然集合。”
景姒抱着小于二，“稻场村口是什么？”
萧正月解释，“就是村口的那个空地，秋收的时候，会有人去哪里打稻子，这集合啰都响起了，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程青柠想了想，心里大概能猜到一会儿要说什么，她让乔诗语给孙辈们一人找了个外披披着。
沈氏在外面喊：“弟妹好了吗？咱们一起走。”
萧老太太和萧老爷子还在世，两房的关系现在已经很好了，当然他们两房的人要这两老人家领着一起走。
他们到的时候，稻场就已经挤满了人。
萧老太太诧异，“这集合啰好多年没想过了，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离国和东阳国一起打郢国的时候，敲锣让村民们避灾。”
程青柠往紧的抱了抱小孙女，脑海里最深的记忆被涌起——
冲天的火花，模糊的小人影……
女人不敢在往下想，脑壳异常疼。
周围熙熙攘攘站着人也在说这事，里正和两个族长一起站在高台上。
里正抬了抬手，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里正拿着惠安大师给的锦囊，举在手里，“这是惠安大师的锦囊，惠安大师仁慈，他给我们村子算了一卦，‘十里八乡有祸’。”
‘祸’字落，底下的人顿时就炸了。
“那怎么办？”
“惠安大师没有给解决办法啊？”
“佛门中人，不是普度众生的吗？怎么这么冷血。”
“就是，里正，咱们一起去问问惠安大师。”
……
……
这些人的言论，让上座的里正紧皱起了眉，他顿时懂了程青柠的担心。
有人示警，不代表那人必须救赎你。
这些人不想着自救吗？神佛要是有这个时间，那几年前，郢国失陷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里正心累，重重的叹气，“安静。”
他冷着脸，“惠安大师愿意给我们这个村子测运，已经是很大的慈悲，咱们要自救，还有，哪家人愿意为咱们的村子而战，来前面站着。”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