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月端着早上的剩粥端进屋子里，就看到躺在炕上的少年上半身赤裸的，绷带包裹着伤口外，依稀可见有很多伤疤。
她回神，轻咳了声，“我来给你送早膳，你，你能起来吗？”
女孩的声音清脆，爽利，没有过多的娇柔造作，更没什么恐惧，就像是山野间的清泉般，又像是大漠时躺在沙滩上凝望着天上的浩瀚星空。
总之，让人心底舒服的很。
郢徵目光微缩，艰难的往过侧了侧脑袋，看清不远处的少女。
她面容瘦弱，称不上白皙，一眼就能看出是营养不良，五官却是很好的，如果细养，四国之内一定很难找出几个和她相似的女子。
这样的乡野，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萧正月在他扭头的瞬间，才发现他的头顶插着银针，额角也插的很深，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自己吃了。
怪不得景大夫死活得让她进来帮忙，她赶紧抱歉一笑，“我来喂你，你能说话吗？”
“能。”
少年的嗓音沙哑的很。
萧正月走近，坐在炕边，轻轻吹着碗里的粥，“这个粥是我喜欢的温度，你试试，不好了和我说。”
“谢谢。”
萧正月没照顾过人，难免有些手忙脚乱，郢徵倒是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每次都说不介意。
萧正月感激的嘟囔，“你脾气真好，要是我四哥，一定会嫌弃我的。”
郢徵唇角微抿，勉强收下这个女孩的感激。
他的救命恩人这一家，挺有意思的……
“我姓卫，排行老四，姑娘要是不介意，也可以喊我四哥。”
如果要之前的手下看到，恐怕会被吓呆在原地。
屠杀敌军数十万的将军，名字可止京中小儿啼哭之人，哪里会这么和善的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程青柠痛苦的喊声，萧正月惊得起身，转身就要往出走。
郢徵动了动，扯到了自己的伤口，“别担心，宜，景大夫的医术很好，放宽心就可，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萧正月止了步，紧捏着手中的碗看着母亲屋子的方向，“之前，娘从没说过自己的身体情况，今天也是我疏忽……”
她的语气满是自责。
郢徵不知为何就是想安慰她，心头微动，“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母亲为了救我，死了。我得知真相后，来不及反应就被人带到父亲面前，看到养母用那张伪善的脸，让我父亲厚葬我母亲，还要将我养在她名下……”
少年不会安慰人，能让这个小姑娘心里好受的，就是有一个比她惨的人。
他顿了顿，“你现在知道你娘身体不好，最起码还能好好孝敬，为时不晚。”
萧正月听着再次响起的痛苦声，拧眉闭目，“卫四哥，你说的对，我现在照顾好你，就是孝敬我娘了。”
她心态转变的很快，挤出个笑，坐回去认真的喂他喝粥。
宜神医在帮她娘，她在照顾这个病人，让宜神医可以放心，安心给她娘治疗。
男人细想了一会，就明白了。
萧家院子里，此起彼伏的痛苦喊声惊扰了周围的邻居。
不一会，外面就围满了人，看着这架势，纷纷议论，“这家的婆媳咋了？”
“你看他们家老四这吓呆的样子……”
“但你看他们老二媳妇这么淡定的刨地，不像是有事的。”
“对。”
有人多嘴问：“四小子，你娘和你嫂嫂怎么了？”
萧正安回神，直了直身板，“我娘身体不太好，景大夫在里面给她治疗，两个嫂嫂陪着呢。”
他其实不想解释，但想起村子里的碎嘴，补了句，强装镇定的继续忙活手头的事。
沈氏也闻声赶来，正好听到萧正安的回答，她转头就拉着其中一个围观的老婆子往里走，“婶子，我这心听着里面的喊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和我一起进去看看把。”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琢磨的就是这些人的人心，好心人，坏心人也多。
喜欢瞎琢磨，穿闲话的人更多。
不让她们跟进去，亲眼看看，肯定还会有别的想法，没准她们还觉得自家人会包庇自家人呢。
“好啊。”
萧正安瞥了眼大伯母的动作，没理会，找了个铺的，铺在地上，将谷子倒在上面……
他机械的干这样的活，眼神时不时看向母亲的屋子，眼里满是担忧。
沈氏和那个婶子一进去就看到程青柠一脸痛苦自紧皱双眉，躺在炕上，紧握着两个儿媳的手，冷汗冒的直流。
程青柠额角凌乱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宜神医看到人进来，甩了甩袖子，“行了，骨头暂时没问题，这一两年就不要干什么重活了，小心对你的骨头，别最后真的瘫痪在床。”
他从袖子里拿出银针，对着门口的沈氏两人招呼，“在哪里站着干嘛？赶紧的，帮忙捏着她的腿，别让她乱动。”
程青柠回过神来，就看到宜神医走近，拼命摇头，“你干什么？景大夫，骨头都矫正回来了，干嘛还要施针。”
“难得有这么多热心的人进来，正好给你放放血，对你好。”
“啊！”
“别动，放好血，活得久。”
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外面的人听的清楚，干干的三两眼互相看着。
嗯，他们的年纪和程青柠一般大，程青柠有的毛病他们也有，要不要也放放血？
说是放血，其实就是刺激一个穴位，让里面的神经重新活动起来。
那是往腿上插的，稍有不慎，没准会刺激到哪个神经，导致坏死，导致瘫痪。
所以，哪怕再疼，程青柠都是忍着。
终于，针走了，程青柠将脑袋一扭，大哭起来。
宜神医施施然的收起针，看着程青柠那样，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倩影，眉头微皱。
沈氏见他皱眉，以为弟妹有什么问题，主动开口：“可是有什么大事？”
“没有，让萧二嫂子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他转头和程青柠开口；“这种针法很贵的，看在这些天需要您的灶台煎药，正月成了我关门弟子的份上，我就不收您银子了。”
程青柠忍住骂人的冲动，摆手，示意赶紧走。
宜神医挑眉，和乔诗语开口：“你们留一个人守着，这半天就不要让萧二嫂子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