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柠走到赤脚大夫院子的时候,发现全是摆放整齐的草药,带着自然的香味,她忍不住吸了口气,真舒服。
萧正月带着哭腔的挽着母亲的胳膊,“娘,今天把我吓坏了。”
萧正安附和,“娘以后抓药不用亲自过来,我来抓,娘好好休息。”
他看着母亲,眼睛酸涩,觉得自己是男子,不能像妹妹一样露骨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今天,头一次背母亲,他没想到,母亲竟然那么轻,一路跑着来到赤脚大夫这里,都不累。
他也是头一次近处看母亲,平时笑着疼爱他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萧正安很难想象,这样骨瘦形销的母亲,是怎么搬动那块石头,又是怎么将他拉上去,并牵着死狼往山下走的。
天色压黑,程青柠看不清萧正安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这一晕,这两孩子懂事不少。
她安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语气不明的询问:“你们那几个哥哥没跟来?”
萧正安摇头又点头,“大哥、三哥付了看诊费,爹的事情,需要两个哥哥回去操持。二哥没来,应该是没回来吧?”
他有些不确定,因为以前这个时候,二哥已经登门,家里也已经吃上了晚饭。
程青柠淡淡嗯了声,“你爹的葬礼,咱们要好好办。”
她心中憋得难受,这是身体、心在为萧北风伤心。
这难道是原身的情绪?
她不明白,明明原身的记忆中,两人之间感情不深,回来也仅仅是为了造孩子,心怎么会伤心呢?
等程青柠回神,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流泪了?
她低头瞬间擦掉。
程青柠站在屋子外,门口已经挂上了挽联,大院中央摆着一口棺材。
程青柠眼眶又要湿润了,原身的情绪干扰了她原有的判断,感觉是自己灵魂没有融合完全的原因。
她走到院子里,厨房里是做饭的声音,没什么香味,只有食物本身的香味,这手艺只有盛招娣做的出来。
正屋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老二屋子里点着油灯,依稀能看到两人相贴的身影。
原身的二儿子回来了。
程青柠眼中带着冷笑,径直走近正屋。
萧正邦和老三夫妇正凑在一起缝白衣、叠元宝,看到母亲和弟弟妹妹回来,皆关切的起身,“娘,感觉怎么样?”
程青柠抬了抬下颚,示意他们看向小儿子手里,“喝个五天再去检查。”
乔诗语搓着手,见婆婆看着她手里的白衣,往后放了放,“娘,外面的挽联是大伯的儿子萧于发送来的,这白衣是……我我,今天给当家的得私房钱,给您交了坐诊费还剩点,我们就去镇上买了点发丧需要的东西。”
她心中十分忐忑,下意识的闭着眼,等着婆婆的咆哮。
程青柠很平静的点头,“你的私房钱还是要分开,我的坐诊费从公家出,这白衣元宝的钱我出,一会给你。”
乔诗语摆手,“娘,不,不……”
程青柠打断,“你去告诉老大媳妇,炖肉杀鸡,家里不是没肉,继续寡淡无味的吃什么。”
“好,好。”
乔诗语赶紧点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出去。
程青柠被两个小儿女搀扶到凳子上,淡淡的倪了眼门口,“老二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正邦没多想,“今天去镇上买白衣和元宝的时候,顺带找了二弟,我们几人一起回来的。”
他现在有些怵母亲,明明都是平常不过的问话,心底却觉得没着落。
程青柠扫了眼拘谨站着的儿女,“坐吧,该忙活什么忙活什么。”
她说着,拿起元宝叠着,心里想起了萧北风,泪又不自觉的留下。
屋子里油灯虽然昏暗,却能让所有人看到程青柠眼底的疲惫和悲痛。
程青柠全然为觉,叹了口气,“你们爹找不到尸骨,我们没办法下葬,只能做个衣冠冢。让他魂有所归,有家可找。你们觉得呢?”
她虽然在问,全程叙述,根本不容人拒绝。
几个孩子这才知道,原来父母就算平时在干仗,感情依旧深厚。
程青柠抬手擦泪,手上叠元宝的动作不停,心中对这种反应没办法,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什么叫心如刀绞,更加好奇,为什么既然原身对萧北风这么牵挂,还非逼他去沙场?送了他的性命?为什么平时他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干仗?让他难堪?
老二萧正气是在炖肉上桌时,闻着味进来的。
一袭青衣的萧正气,配上那张如玉的脸,端的是霁月清风,十足的具有欺骗性。
他扶着娇弱的董来儿,含笑走进来,屋子里凝重的气氛压根没注意。
男子扶着妻子先坐下,紧跟着落座,边找筷子,边关切的询问母亲,“娘,今日去检查怎么样?我瞧着娘精神不错,不像身体有问题的,娘揪心爹的遭遇,说明爹和娘感情深厚,对爹的不幸,我也很同情。”
“娘,要往前看,等我中了举,中了状元,就好好孝敬娘。”
这一大段场面话真漂亮。
要是以前,有最后一段话,程青柠什么埋怨都没有,还会笑呵呵的觉得老二孝顺。
可惜,程青柠已经不是原身了!
程青柠目光带着嘲弄,“说完了?”
语气声音没什么温度,没有往常的亲昵笑意,也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萧正气脑子转的快,觉得母亲气还没消,“来儿和我说了,她惹你生气是她不对,娘你说的那个规矩挺好,儿子一定全力支持,今后您就等着我们享福吧。”
程青柠眼皮掀了掀,“不用你。”
她看了眼萧正邦,“把这个不孝子和二媳妇丢出去,以后她不是我儿子,今后荣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书中,萧正气是个奸相,最会演戏、算计,没想到竟然还没入朝呢,就有了不好的心机。
尤其还是今天这样悲伤的日子中,亲爹死了,不见尸骨,亲娘吐血晕了,也不见着急,连面上的工夫都懒得做!
如此凉薄之人,真是没良心。
她目前懒得见,稀得说,眼角微微下拉,那张饿的凹陷的脸单瞅着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