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火药味。
浓烈的火药味掩盖了先前洗衣粉的清香，让松田阵平险些被呛上，然后眼前黑雾弥漫。
粗粝的手掌紧紧贴着青年瘦削的背，他的呼吸便喷在他的脖颈，将那翅翼纹身抹上了一层粉——你不用替我挡，你会受伤……松田阵平多想这样和源见春说，他的手仅仅是遮在身后，便被那爆炸的火光燎得刺痛。
他摸到残碎的边缘，衣物已被烫化……然而眼前之人的眉眼没有任何变化。
——就好像是天上来的神仙，来此不过是从水塘里撩起一只翅膀被打湿的蝴蝶，又或者从火光中轻轻捧起一只虫蚁。
“你……”
时间太短了，或许松田也希望这一刻来的更慢一些，离地二十多米，下坠只用了短短的一两秒钟。
“动手。”冷冽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他只能看见青年的一小截干净白皙泛着淡淡青色的下巴——他抬着头看向松田身后远方的某处——松田不知道他在和谁对话，但莫名安了心。
原来，他真的做好一百分的后退。
松田想要说话，但话没能出口，便被冰冷的湖水塞了回去。
咳咳——咳——咕嘟——
黑暗忽然笼罩住了双眼，松田阵平挣扎着想要抓住源见春，但那粉色的眼眸只在混乱的视线里一闪而过，然后便以更快的速度下沉。
松田阵平惊骇，瘫软的四肢不得不逼迫自己挤出一切力气向下捞取——一只手，只差一只手的距离！
松田拼命地眨眼，试图让那抹粉色留在眼中，银发已经彻底失去光泽，被湖底的黑暗所湮灭。
差一点了……松田咬牙晃动着手——错过……
还是错过了——巨大的恐慌彻底笼罩住松田，而鼻腔中恰巧进入的水在下一秒彻底剥夺了他的意志……
黑暗，世界里只剩下一片黑暗……
“呀，他掉进水里了呢。”
真人表情愉悦，手中的小雀却更激动地挣扎起来。
“真是的，要不要帮忙呢？”真人望着逐渐平息下去的湖面，表情却越来越不对劲，整个身体从摩天轮上探出，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
“动手。”
不需要听到他的声音，仅仅一个嘴型，琴酒便能判断出那坠落的身影所指的意思。
攥着手，直到那翩跹之蝶没有误差地坠入水中，琴酒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咔嚓——噔——
枪被架上天台边缘，狙击镜中的每一个人表情生动，震惊、讶然、恐惧、担忧、兴奋……
找到你了——不甘。
只用了半秒钟瞄准，琴酒毫无犹豫地开枪。
百米之外，那中年男人猝不及防中弹，整个广场突然因为那响亮的枪声陷入了死寂。然而下一秒，如烧开的水一般，混乱和沸腾袭击了这里，将每个人的神经浸泡在名为恐惧的溶液中。
“啊——”伴随凄厉的惨叫，又是一声枪响，这会中招的却不过是个遥控器。
目暮十三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遥控器碎片，惊讶得不行，一边举着枪警惕一边靠近了中枪者，他的眼睛朝着四周打探，但什么也没发现。
“快把他抓住，这是那个炸弹犯。”眼见男人疼得没什么行动力，目暮十三立刻招呼其他警员冲上前去，一时间也没空管到底是哪位神仙在帮忙。
天台上的银色长发男人站在空房间内沉默了一会，他没有看见湖中的挣扎，略有些迟疑，但转眼又想谁让那小子非要去救那个警察的？
还美其名曰博取信任——他在警视厅这一年的功绩，难道还有人不信他吗？
琴酒不相信这种鬼话，但如今站在这里，便已经解释了许多事情。
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广场上的一部分警察已经往各个方向四散过来，琴酒默然无声，仍然紧盯着水面。
噗——
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浮起来。
或许是对源见春的信任欺骗了他，琴酒没有看到最后而是太过有把握地离开……若他稍稍回一次头便会发现，率先从湖里起来的分明是黑发的警察。
**
失去意识这件事不在源见春的计划之内，按照他的计划，哪怕他湿漉漉地从湖里爬上来也已经象征了“战斗”的胜利与悲剧的终结。
但如何计算，他也不曾算到自己会昏迷。
摩天轮的高度不算特别高，二十多米的距离坠落水面虽有可能引发轻微脑震荡，但源见春入水时已经注意了姿势，绝不该落到这个地步。
而现在，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头部不疼，而被火烫伤的背部也全无知觉。
“为什么？”
“主人，你在说什么？”软萌的奶音，不属于源见春日常工作中的任何一位同事——即便是工藤新一，也早就过了变声期，更不会称呼自己是“主人”。
大约耗费了两秒，源见春才恍惚找回了神思。
“啊，是五虎退啊。”
“是啊主人，你怎么了？”
源见春低头，却见自己是从一间不太明亮的室内躺着的，他下意识一手撑地坐起，身上羽织柔顺的面料垂落在地。
“我怎么在这里？”
无人可问，源见春不得不对向了五虎退这个小孩子，即便从真正的年龄算对方大概可以被称为“老爷爷”……
啊，这些古董在年龄上总是有优势的。
五虎退被那双瑰丽而静谧的眼睛盯着，不自觉便红了脸，慌慌张张拉开距离唯恐唐突了主人。
“啊那个主人……我不是故意闯进你的房间的，是……啊对是小老虎偷偷跑进来的！我只是为了来找它……”五虎退随意举起一只小老虎，小老虎一脸懵圈。
五虎退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这个孩子根本不适合撒谎。
“没想到您刚好在啦……”
源见春与小老虎对视，皱眉。
五虎退以为是自己的谎言惹了源见春不喜，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圈。
然而伸到他面前的不是巴掌，不是推搡，而是轻柔的抚摸——可惜没有落在自己头上……呜呜呜主人先摸了小老虎……
“怎么已经给你们力量了，这小东西还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