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开始自怨自艾起来,尤其是结伴而来的,有人说信,有人说不信最后留下的,有的破口大骂,有的懊悔不已。
这时,忽然有人道:“你不是青缦!青缦现在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修炼!”众人一听,纷纷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身形刚健,十分雄壮,站在人群最后。
余飞鹤顺着众人的眼睛看去,略微迟疑道:“孙一拳?”孙一拳大步上前,对着余飞鹤拜倒道:“正是在下,多谢余掌门多年前的不杀之恩!”
英缘一听孙一拳的名字,立刻道:“原来是天王阁的孙一拳!十多年了,你不但没有改过自新,竟信口胡言!”孙一拳道:“在下过去确实是天王阁之人,但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天王阁了。在下此来就是受青缦姑娘所托,帮助刘爽刘大侠的。”英缘道:“好!那你说刘爽到底在哪儿?”孙一拳道:“在下刚刚到此,不知道刘大侠在何处。但在下愿意当着天下英雄之面对天发誓,此女绝对不是青缦。如在下说错了,便五雷轰顶,五马分尸!”
众人看他发誓,又纷纷看向真凝。真凝挣脱英缘,起身擦掉眼泪,把随身佩剑丢在地上,道:“好了,我不是青缦!我是点苍前掌门的妻子真凝。天王阁屠了我住的寨子,我要去灭了天王阁。刘爽刘大侠也恨他们在南中胡乱杀戮,也要灭了天王阁,我们便一起走了。但到了成都,刘大侠就被天王阁抓走了,其他是和我刚刚说的一样。”
几乎每一个江湖中人都知道点苍派最近发生了大事,也知道真凝被驱逐出派,被点苍派追杀,地上这柄剑,剑鞘上刻着“点苍·凝”的字样,必是真凝贴身佩剑。最重要的是,江湖上应该没有人愿意冒充一个杀害亲夫的毒妇!
余飞鹤面容冷峻,英缘道:“真夫人,那是你和点苍派之间的事情,我们峨眉派管不了别派之事。不过子正已经出城,可是真的?”这前半句话名义上是说与真凝,实际是说与余飞鹤的。余飞鹤容颜稍霁,真凝道:“诸位若是不信,我也可以立个誓言。”
英缘道对余飞鹤:“爹!她进入中原,认识的仅仅是子正和青缦,想来不是假的。我们得快去追子正。”余飞鹤点头道:“说的也是!你和鹰儿先去,爹先回峨眉交代些事情。”英缘道:“好!爹!您要快去快回。”
余飞鹤不理会众人,身子一轻,已经飞走了。
英缘道:“孙前辈,你出身天王阁,对天王阁应该十分熟悉,可否同行?”孙一拳看余飞鹤如此桀骜自负之人对英缘言听计从,心下也产生好奇,加之看到周围之人对他虎视眈眈,也有只峨眉派这株大树之下好乘凉,抱拳道:“夫人邀请,在下岂敢不从!”
众人听说刘爽被天王阁抓去,有的已生退意,大多数人却想只要刘爽还没有到襄阳,便有机会,到时候趁机取走《身通经》躲起来,天王阁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到。等自己神功大成,还怕什么天王阁!想及此处,便想抓住孙一拳问出天王阁的情形,看他庇佑在峨眉派手下,成都又是峨眉派的地方,也不敢过分造次,只等离开成都或是离开蜀郡,再慢慢想办法。
英缘道:“子正既然已经被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有劳真夫人将情形说一说。”说着拉起真凝的手便向成都城中走去。有的人想追上来,余鹰和孙一拳上前,狠狠瞪了众人一眼。
众人看到这两个凶神恶煞,一时间不敢再追。有人喊道:“趁他们询问,咱们快去追啊,别让‘川西四怪’抢了先!”众人一听有理,也不管他们询问什么了,纷纷转头,轻功的轻功,快马的快马向成都城外奔去。
这话自然是刘爽喊的,不过他换了一个更粗犷的声音而已。
看着众人如蝗虫一般涌去,刘爽不禁摇头感慨:这里多少人做了天王阁手下的冤魂?又想他们自找的,也算不上冤!
一面想着,刘爽一面向成都以东走去,一定会有人跟踪峨眉派的人,他没有必要回去,一定有人会顺着大路狂奔,他也不需要走的太快,霍潮现在未必会回来,最主要的是,他也不清楚回来的会是霍潮还是霍汐。
走到一处小溪边,他把已经花掉的妆容去掉,露出本来的面目。走了不多时,忽听得背后有人追来,轻功卓绝,无与伦比,驻足回头,却是余飞鹤。
只见他神色冷峻,一如往常,刘爽心下一沉,恭敬拜倒道:“前辈迢迢追来,所谓何事?”
余飞鹤在刘爽面前停住,拦着他一直向旁边的山地走,走了约莫三里多,才停下来道:“子正,你是否觉得自身的内力无法发挥?”刘爽看他神色严肃,想了想道:“回禀前辈,这倒没有。”
余飞鹤奇道:“当真没有?”刘爽又想了许久,道:“没有。”余飞鹤道:“这就奇了,说实话,刚刚你我对了一掌,虽然双方都不是全力以赴,但我感知你似乎有余力而不出。”刘爽道:“这本就是给这些江湖汉子们看的,前辈和我都没有用尽全力,这不是很正常吗?”
余飞鹤摇头道:“不正常!你我当时要做全力之状,又要不全力以赴。若只是应对江湖上一些庸手,摆个架子也就是了。但刚刚这些人中不乏好手,想要瞒过他们并不容易。所以你我同时全力又同时收力。老夫刚刚感知你全力一击似未全力,收力时又未全力收力。十分奇怪,故而来问。”
刘爽不禁感动,道:“前辈如此费心,晚辈感激不尽。不过前辈刚刚所言,晚辈确实想不出来。”
余飞鹤沉吟片刻,道:“子正,按理来说,十六年前你就有可能拜在峨眉门下,但王逸一来因为我废了他的武功,不免心怀怨恨,二来他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自不愿假手于人,反而编出你身份特殊云云。说实话,这几日老夫虽然是受我那个亲家所托,心下也有一丝私心。当年老夫耗费功力帮你打通任督二脉,一来是我和英兄功力深厚,二来也是你天赋异禀,福泽广大,不然的话各派都如此做岂不是能保证本门长盛不衰。自那时起老夫就起了爱才之心。如今你我相遇,正好察觉体内有股不明真气,岂不有缘?我想把峨眉心法传授与你。这峨眉心法倒不是什么高深武学,只不过峨眉派从春秋时期建立,倒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也算有些独到见解,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天下第一派的掌门,有可能是武功天下第一之人,性子急躁之人,如此絮絮叨叨,旁敲侧击,对刘爽而言已经是有极大的颜面。
刘爽略微迟疑,还是道:“前辈,按照峨眉派的规矩,这峨眉心法非峨眉弟子不传,在下并非峨眉弟子,而且在下虽然对前辈感恩钦佩,但如今情势混沌,也不敢拜入峨眉。前辈大恩,在下感激不尽,但这学武之事,晚辈万万不敢答应。”
余飞鹤长叹一口气,面容伤感道:“你明知宝物而不要,足见你心胸坦荡。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便强邀,告辞!”说着,身子一轻,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刘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一口气,慢慢从山坡上走下,来到大路边上,沿着大路慢慢走着。过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真凝,却看到了身着白衣的“霍潮”,问道:“你是霍潮还是霍汐?”
“霍潮”不应,道:“你怎么又绕回来了?难不成你不去襄阳了?”刘爽道:“如果你是霍汐,我就和你说,如果你是霍潮,我就不和你说。”“霍潮”道:“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心意相通,和谁说都一样。”刘爽道:“那我就不说了。”“霍潮”道:“为什么?”刘爽道:“因为你是霍潮,霍汐不会这样讲话。”
霍潮冷哼一声,如白玉一般的鼻子和眉毛拧在一起,道:“这很重要吗?”刘爽淡淡一笑道:“很重要。”然后道:“你伤势如何了?”霍潮道:“死不了。”刘爽道:“很难理解为什么你是妹妹,现在你的伤比霍汐重多了,不应该你去疗伤,霍汐盯着我吗?”霍潮道:“你这么想她?”刘爽道:“确实想她,她说话温润如玉,就算生气,也只会微微蹙眉,甚至拍桌子跺脚都不会。而你总是板着一张脸,我总觉得欠了你几百两黄金。”
霍潮美目圆瞪,光洁如雪的面容瞬间发青发红,指着刘爽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爽淡淡一笑,不理会她,背着夕阳,向东而去。霍潮修长的影子将他遮在迷雾中,渐渐消失在远处官道的尽头。
二人相隔五丈有余,一个在前走着,一个在后拨弄着马缓缓跟随。一路之上,除了背后不时有几个江湖人物飞驰而过,几乎没看到一个人向西,也没有看到一个人歇脚休息。
到了刘爽故意设置的激战处,三五个江湖中人有的仔细勘察,有的故作高深凝神分析,有的动手挖掘,看下面是否藏了什么东西,有人跑到道路两边的丛林山崖之上寻找别的线索。刘爽低着头快步走过,他们也不察觉,甚至恨不得他们快点离开。
眼看渐渐走远,忽听得几声惨叫,刘爽回头一看,却见霍潮将怒火全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一掌一个,全都打死。
刘爽摇头自语道:“这又是何必。”但霍潮离他尚远,什么也没听到。
天渐渐黑了,路上江湖中人越来越少,真凝还是没有跟上来,眼看月上树梢,随意找个地方歇息了,闭目养神。霍潮也跟上来,在他一丈之外把马拴好了,就近靠着休息。
刘爽主动找余飞鹤,算是给英林一个交代,余飞鹤借着一股子豪气说要荡平天王阁,但峨眉派和天王阁无冤无仇,迷踪山庄之事完全可以认为是公输秋华一人所为,双方又相隔千里,待其冷静或被英缘说服之后,未必会动手。如今他吊着无数的江湖浪人上天王阁,这群乌合之众未必是天王阁的对手。当然,他的目的是查清朝廷的奸佞,而不是真的灭了天王阁。
刘爽正思量间,听到马蹄捶地的声音,很快,就看到两骑从眼前飞驰而过。霍潮忽然出口道:“燕使者,严使者。”两骑立刻勒马停下,纵身跳下道:“是天后吗?”霍潮道:“是我!”
二人快步走近,拜倒在地道:“属下参见天后!”霍潮看二人满面尘土,身上脏兮兮的,看来这一路之上,吃了不少苦,道:“辛苦了。”二人齐声道:“为天后做事,不敢说辛苦。”
霍潮道:“余飞鹤为什么放了你们?”燕湘妃道:“余飞鹤有话让属下带给天后。”霍潮瞥一眼刘爽道:“是不是关于他的事情?”燕湘妃顺着她的眼光看向不远处,点点头道:“是!”霍潮道:“他不应该以你们两个为要挟,换他回去吗?”燕湘妃道:“这个……属下也不清楚。”
刘爽淡淡地道:“你明知他们被擒,还是带着我离开,在余飞鹤看来,她们在你眼中重要吗?他强留两个不重要的人做什么?而且峨眉派是名门大派,不像你们可以随意杀戮。”霍潮瞪他一眼道:“我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刘爽不理会,闭目养神。
霍潮道:“你们留下一匹马,先去永安。燕使者派人四处调查一下这些江湖汉子往哪边走。严使者,你不要停留,快速返回襄阳,就说刘爽正在来的路上。”二人齐声道:“是!”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离去。
第二天,真凝还是没有赶来,刘爽没有改装,只是用本来的模样,二人骑着马缓缓向东。
刘爽道:“那帮人在前面没有找到我的踪迹,还会返回来找的。”霍潮道:“回来就回来,来一个杀一个。”刘爽道:“你应该让严碧琼沿途做些痕迹,这样更像一些。”霍潮猛地醒悟,道:“那你昨晚为何不说。”刘爽道:“你眼睛一瞪,我只好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