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城门口,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官员。
百姓听闻王齐石倒台,都跑来城门口凑热闹,看戏,场面一片沸腾,开始不可控制,各种民声开始灌入耳中。
“终于有人收了王齐石这老东西的命,这老东西包庇族亲,抢我闺女,害她性命,老头子我无处申冤,原以为这件事要带进棺材里,还好啊,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一位老人家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地跪坐在那一堆堆的兵器面前,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王齐石的恶行。
有人开了头,便有无数的百姓涌到老人家身边,齐齐哭喊着家中被害亲人的名字。
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冲破重围,跑到萧明绝跟前跪下,随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太子殿下可否告知我们,究竟是哪位英雄好汉出手,除了狗东西王齐石这种千年祸害?救了未来无数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一命?”
小伙子情真意切,语气有些焦急,额头上隐隐出血的伤处看起来十分严重,他却不管不顾,挥开长风想要搀扶他的手,又迫切道:“求求太子殿下告诉我们!”
“求求太子殿下告诉我们!”
许多老百姓跟着年轻的小伙子一起呼喊。
“是北镇抚司裴指挥使。”
萧明绝面无表情,又道:“是裴指挥使领着锦衣卫,日夜不休,搜罗出来的证据,也是裴指挥使只身犯险,才让这些兵器武器没有用在大周的子民身上。”
一旦王齐石准备就绪,死的第一个就是手无寸铁之力,又无银钱能力可以逃离京都的无辜老百姓。
整个场面,因为萧明绝几句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话,沉默了许久。
那些老百姓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不可理喻,吃惊之类的情绪。
而百官的脸上,就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果然啊,惹谁都不能惹裴景。
天子登基以来,被裴景拉下马的官员数不胜数。
朝堂几经换血,事到如今,就连首辅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裴景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拉下,那还有什么是裴景做不到的?!
一阵沉默过后,老百姓忽然朝着城门的方向跪下磕头,骤时间,爆发出一声又一声发自内心的感激,裴景的名声和既定印象,在瞬息之间,变成了铲恶锄奸的大英雄。
每个跪地磕头的老百姓,眼中都充满了无尽的仰慕,仔细观察,他们里面还有许多眼中藏着点来不及掩盖的愧疚。
从前他们有多恨裴景的北镇抚司,现在就有多无颜面对这些锦衣卫。
从前王齐石就是大周德高望重的代表,而裴景就是大周奸佞小人的代表。
霎时间,两人的风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确实令人很难以相信。
不过,老百姓们的心还是明亮的,过去的事,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其实裴景每次抓的人,都是对大周有害的人。
裴景从未抓过好官。
所以萧明绝选择让锦衣卫同时出现在城门口,就是这个原因。
不仅仅是为了萧明珠的要求,也是他自己实在不愿好友再继续背负着骂名地过生活。
等裴景回到京都,大家都不会对他避如蛇蝎,甚至有些胆大的会上前,萧明绝忽然就觉得这日子有盼头了,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道:“本太子只是告知你们真相,现在都起身让开,让锦衣卫和侍卫将兵器武器护送进国库。”
皇家侍卫开始清空周遭的老百姓,老百姓虽然远离了城门口,但目光还是一直追随着护送兵器的锦衣卫,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百官依旧跪在地面上,萧青云下的旨意,说明了百官需要跪着目送兵器,这是为了让他们记教训,想要谋反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有全身而退的能力,起的警示作用。
壮观的护送队伍由萧明绝打头,萧明绝留了长风在城门口监督百官,以防有官员阳奉阴违。
随着护送队伍的远离,京都的流言开始满天飞,有无数被王家害过的老百姓,纷纷都前往衙门击鼓鸣冤。
萧青云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出,从王家和王家党羽中充公的金银财宝,拿了大部分出来赔给受害的老百姓们。
剩下的才用来充盈国库,日后用来赈灾。
每一个击鼓鸣冤的老百姓,都被天子的所作所为安抚的明明白白的,舒坦极了。
还有不少老百姓特意写了感恩信交由衙门,希望衙门能够替他们转交给天子,以表他们的感激之心。
近日来,萧青云的奏折还不如那些感恩信堆的高,萧青云每一封都亲自拆开看了,等他看完一堆下来,他的眼眶已经红透了。
他能从那些拼拼凑凑,充满病句的文字之中,感受到了百姓们的心声,感受到百姓对他这个天子很满意,很爱戴。
不假时日,他觉得大周,一定能更壮大,更繁华,更安定。
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周附近的小国大国不敢来犯,以他统治的大周马首是瞻,这绝对不是幻想。
在不久的将来,定能实现。
“大监,把这些感恩信送去东宫,让太子一封封看完。”
萧青云将感恩信收起来,放到了托盘上。
萧明绝作为大周唯一的继承人,必须要会倾听民声,不能一味地按照个人意愿处事。
这是他作为父亲,正式教导他的第一课。
大监领着信件离开后,萧青云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脚,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边,轻轻打开了窗。
以前,他总是能在这个小窗口中,看见兴高采烈的萧明珠来寻他。
不知不觉,萧明珠已经去了江南快一个月了。
萧青云望着窗外的海棠花失了神,不知道他的永安可好,虽然寄回来的信中总说她很好,心结已解。
可萧青云还不曾看见萧明珠站在他面前,他始终不能心安。
这是萧明珠第一次出远门,就连他派去的皇家暗卫,都随着此次的兵器一同回来了。
他要是再想知道萧明珠的近况,只能看萧明珠有没有良心。
能不能记起家中还有他这个老父亲在等着,自己主动写信给他了。
愁啊,再棘手的朝政,都不如此时此刻的他愁。
没良心的萧明珠此时此刻正拉着萧青玉的手臂,在江南的小船上游湖。
荷花绽放后的西湖风光艳丽多姿,无数游人划着船载着酒壶来赏玩,泛舟荷花深处,饮酒听曲,是江南盛夏的一大雅事。
今日的江南下起了小雨,荷香和微雨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带回一颗超尘脱俗的心。
萧明珠指着湖中心最大的游船,颇为自豪地道:“小叔叔,永安在京都也有这么大的一艘画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