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绝看见萧明珠依赖裴景的模样,感觉大家都好像回到了藩地的时候。
他压低了声音十分感慨:“阿景,这一幕,曾在我梦中出现过许多次,如今梦成真,真是万般不易啊。”
萧明绝拥着舒雅,身后摇曳生姿的海棠花像是在为他们庆贺,庆贺着他们都得偿所愿,从此便能幸福下去。
“阿绝,今日永安喊我阿景了,跟我也不陌生了,你说,永安是不是想起我了?”
裴景眉眼间的一丝伤感始终挥散不去,他怕这只是萧明珠生病了,记不清是谁。
等到最后她病痊愈了,梦也就碎了。
舒雅的想法跟裴景有些不谋而合,女子在脆弱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寻找能依靠的东西,但是她不敢说破,只能安慰道:“无论永安是不是想起阿景,起码这都是新的希望。”
萧明绝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听了舒雅的话才领悟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又该怎样让萧明珠记起来呢。
裴景看着怀里的萧明珠,心里很想问她一句,他是裴景,是谁的裴景。
毕竟上一次见面,她才说公子是要配佳人的,换作没失忆的萧明珠,只会说,裴景只能配她萧明珠。
都是那个人,明明快抓住,又被他给跑了!
“我这一年来一直在追杀前朝天子,阿绝他是你的亲王叔,可知道他会隐身在何处?身后还有什么势力在帮他吗。”
“说实话,其实我们一点都不熟,他甚至很是忌惮我们,从来都不准我们一家进京的,我们一家进京,也是接触的吃喝玩乐多,根本就接触不到政事和他这个人。”
萧明绝顿了顿,看着在裴景怀里睡的安心的萧明珠,又说:“唯一接触过他的,恐怕只有永安了。”
“他对永安,像是有那么点真心实意的,可我又想不明白,普通女子尚且不忍心对付,何况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永安。”
前朝天子这个人,你说他残暴不仁,可他又从来不对老弱妇孺动手,你说他算是君子,可君子也不干偷鸡摸狗的事,他全干。
裴景冷笑了一声不作声,想到那王家的事,他笑的不怀好意:“王齐石那老匹夫就没去找你麻烦?他可是被我抄了两个党羽的家的老师呢。”
这声老师,极其讽刺。
从前他也曾以为王齐石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师。
哪曾想,王齐石哪里是想要为朝廷栽培人才,这摆明了是为了王家在栽培人才,历经两朝还能稳坐首辅宝座,当真是不可小觑。
“怎么可能没有,只不过我新婚燕尔,哪里会想看到他那张老脸,都叫长风给挡回去了。”
左不过又是什么裴景此人若不能收为己用,太子殿下便该早日将他除去,免得后患无穷。
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果真年纪大了的人,爱啰嗦。
萧明绝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声音特地沉了沉。
“本朝首辅让本太子除掉你这个不听话的指挥使,请问裴指挥使你本人有何指教?”
大抵是今日海棠与明珠皆在,裴景此时竟配合萧明绝玩笑起来:“本指挥使可不屑与人为党,本指挥使尽忠的只有永安公主,本朝首辅是什么?!”
“好!本太子就喜欢你这种硬骨头!”萧明绝发笑不止,笑的抚着额倒在舒雅身侧。
“那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永安公主是臣的了。”裴景直接顺着杆子爬,尽管这是个玩笑话,但裴景的开心是真的。
“那裴指挥使是不是该拿出点心意来,就来两坛梨花醉,让舒舒也尝尝。”
萧明绝晃着空荡荡的杯盏在裴景眼前让他看,茶水什么的哪有意思啊,来都来了,不喝裴景两坛梨花醉怎么行!
何况他的舒舒都没有喝过呢,永安就算了,反正裴景的就是永安的,不怕永安喝不到,可现在要是不给舒雅坑裴景几杯,那可是真的喝不到了!
裴景让小厮将梨花醉送过来,又让小厮将炭炉烧的更旺些,又让厨房将牛乳茶热着等萧明珠等下醒来就有的喝。
裴府的小厮瞬间忙碌了起来。
舒雅看着裴景一连串体贴入微的安排,不禁感叹了句:“心真细。”
萧明绝忽地笑了起来:“舒舒,阿景是锦衣卫的头,如果心不细,那他此时坟头草都得有三尺高了。”
“阿景想过换个官职吗,锦衣卫毕竟干的都是刀尖上行走的事。”舒雅身为妻子,如果萧明绝是一位锦衣卫,恐怕她都夜不能寐,每日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
除了萧明珠,舒雅是第二个叫他阿景的女子,不过他当舒雅是嫂子,稍微不适了片刻便开口道:“如果永安不想,我可以不做这个指挥使。”
锦衣卫只是当初的他无处可去,唯有一个北镇抚司愿意接纳他,再后来当着当着,他也不觉得这个身份有何不好的,连带着还升官升到北镇抚司都归他管。
当然了,要是萧明珠说一句不喜欢,以裴景的性格,当下就会除去这一身权势代表的飞鱼服,解下先斩后奏的绣春刀。
“阿景又不贪恋权势,连父皇都知道阿景想要什么,只有朝堂上那群老东西,偏生要和阿景过不去,今儿这个弹劾,明儿那个弹劾的。”
若是裴景想要的是江山,清君侧时便会自己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反正萧明绝有自知之明的很,他是斗不过裴景的,也当裴景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但也不妨碍他喜欢看裴景和那些老匹夫作对,因为确实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裴景勾了唇角,接过小厮斟满的梨花醉:“不说那些了,自己人在的时候便自在些吧,也不怕闷着人。”
裴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坐的挺直的背现在是斜靠着,原本的姿势裴景只能看见萧明珠的头顶,现在这个姿势能看见萧明珠的粉嫩的脸颊,和轻微张开呼吸的双唇。
裴景觉得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小幅度仰头喝了两杯梨花醉,结果越喝越渴。
萧明绝倒是过分的很,搂着舒雅两人柔情蜜意地对饮,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两人。
裴景因抱着萧明珠,行动有些受阻,不能顺畅地给自己斟酒,于是他对着萧明绝道:“帮我倒杯酒,我这边的酒壶空了。”
萧明绝诧异地张开了嘴巴,随后道:“这么快?我将榻拉过来你旁边,这样方便一点。”
说完就起身开始拉美人榻往裴景那边靠又道:“永安睡的真沉。”靠近了他才看见萧明珠酣睡的样子,连他拉动美人榻的声音都没能惊醒她。
“是有些沉,可是不是太过于沉了?”舒雅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她就是觉得总感觉不大对劲,便开了口。
两人说完后,裴景也觉得不对劲了,唤来小厮吩咐道:“去请个大夫回来。”他又伸手探了探萧明珠的额头,似乎没什么问题。
主要是裴景也不懂,他要是有什么病向来都不去找大夫的,都是旁人看不过去,巴巴地带着大夫过来。
“阿景别摸了,让你摸你也摸不出来,舒舒替阿景摸一下吧。”萧明绝见裴景那陌生的举止,真是不靠谱,轻轻拍了一下舒雅的腰,让舒雅起身看看。
舒雅微微屈膝,将手探上了萧明珠额头,反复检查,最后道:“应该是发热了,永安的体温比我的要高。”
舒雅也不太懂,但起码她会比较,检查完她回到萧明绝旁边坐着又道:“不如回堂内吧,这里始终没有堂内暖和,于永安无益。”
萧明绝和裴景都点了点头,萧明绝柔声地哄着萧明珠:“永安,永安,该起来了,哥哥带你去堂内坐好不好。”
裴景也道:“永安,你有些发热,我们去堂内,牛乳茶都准备好了。”
结果两人说完,萧明珠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这可把裴景吓坏了,不由地提高了些音量:“君离!”
君离听到传唤,立马从树上翻身下来:“裴指挥使?”
“永安这是怎么了!为何我们一直唤她她都没有反应!”裴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只见君离走到萧明珠跟前然后半蹲在地上,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萧明珠的肩膀。
然后裴景就听见君离清冷孤傲的声音里夹杂着温柔,说:“公主不是说要见裴指挥使吗,再不醒来,就要见不到了。”
君离的话音一落,裴景怀中的萧明珠就有了转醒的迹象,不一会儿裴景就看见萧明珠睁开了双眼,但瞳孔还是涣散的,喃喃地点头道:“要见的。”
迷糊软软的嗓音一下就击中了几人的心,哪怕萧明珠此刻说要天上的太阳,几人都恨不得替她取来,满足她。
君离从容地行了个半礼:“公主已醒,臣告退。”
裴景却道:“去堂内坐着等吧。”
所有对君离的敌意都在君离开口唤萧明珠醒来的话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裴景心里最后一点疑惑,在此刻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君离虽不懂裴景对他的态度为何转换的这般快,但他也不是傻的,那么冷还是堂内暖和,他也没必要端着在这树上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