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还记得闺女晚上睡不着坐在帐篷外面，充沛的雨水落到干涸龟裂的土地飞溅着，不一会就传来新鲜的泥土清香，远处虫鸣低低地又弱弱地叫着，总归是给这天杀的末日带来了点生机。
闺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回头，直接喊了声：“爸，你也没睡着。”
陈明倒是稀奇：“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妈来了？”
闺女陈凰书回头笑的调皮，她晃了晃手中装满冰块的冰水：“要是妈出了帐篷看到我，没等我说话就得念叨我不能吃冰的。”
陈明摇头笑笑，这确实是老婆能说出来的话，他索性也没计较直接席地而坐：“我记得有一次我下班回家，你不顾雨水径直从院子跑过来，头上的羊角辫一晃一晃，那时候你话都说不清楚，却跑过来跟我说雨后的泥土清香不是泥土的味道，是菌的味道，那叫啥来着？放什么菌？”
陈凰书原本握着冰水想要缓解心中的燥意，谁知冰的透彻的纯净水却不及父亲说的这句话，她抿着双唇：“放线菌，是他释放的挥发性有机混合物。”
“对对对，那时候你才多大，我和你妈什么也不懂，给你买了本小人书你居然自己找到了答案，”陈明瞥了一眼冰水，瓶身结了密密麻麻的水珠最后凝成水流氤湿了闺女的袖子，他知道闺女为什么坐在这，他有些低落，因为这乱世妻离子散的太多，只是此时此刻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背离了他与老婆原本的打算，
“我和你妈一直都知道，你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话说出口，陈明觉得堵了两日心一下疏解了，话说出来，人也放松了不少，
陈凰书鼻子有些酸涩，她知道爸妈的打算，心中也是不舍得他们，N市离S市不算太远，从前两三个小时便可以到达，只是末世当前联系不再是件简单的事情，稍有不慎她便会与父母失散于人世之间，只是她憋着一口气：
“爸爸，我们研究所的一位前辈，她是一位女士，获得了诺贝尔奖，您也是知道的。”
陈明嗯了一声，整个华国没有不知道的，落后就要挨打，他们华国经历了这些艰苦年代，终于也有华国人能获得在国际上最有权威的奖项。
“我也有幸与她见过几面，她看起来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工作时又十分严谨，她看到我在打扫厕所的时候很生气，因为她认识我的导师也知道我，所以我后来不用打扫厕所了，”陈凰书捡起一块石头猛的丢了出去，力道带着些愤懑，
“只不过研究所那个环境她也说不上话，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当她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你知道研究所干了什么吗？”
陈凰书扯了扯嘴角，嗓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干涩：“研究所致信祝贺，在官方网站发表的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祝贺信，信上称呼她为——先生，女士们先生们，男人从出生便可被称呼为先生，可是我这个性别，却是要获得如此殊荣才会获得‘先生’这个称谓。”
“闺女，妈同意你去了S市那个研究所了。”
父女俩一惊，见张维英从帐篷里钻出来，陈凰书第一反应是悄悄地转移冰水藏在了妈妈看不见的地方。
张维英对着丈夫翻了个白眼，仿佛丈夫笃定她会反对似的：“就兴你了解闺女，难道我不了解吗？闺女说的没错，你以前在外头吃个烤串也被称呼先生呢，倒是能跟获得诺贝尔学奖的那位女士平起平坐，你是不是很享受别人叫你先生啊，脸可真够大的。”
陈明无语：“我哪享受了，我也是闺女说起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张维英才不管：“看见没闺女，你不说这些人永远也意识不到问题，你去研究所看出点成绩来，要是以后有人喊你先生，你直接大耳刮子抽他。”
陈明自知理亏觉得莫名其妙矮了一截，士气没有刚刚那么足：“我和你妈在这不少吃不少穿的不用担心，要是S市那边安排你扫厕所咱就回来，咱们不受那个气。”
陈凰书笑着看爸妈吵吵闹闹也不担心，坐在地上抱着腿歪头看热闹，旁人感情越吵越差，爸妈确实越吵架感情越好，就在两人决定要回帐篷睡觉的时候，陈凰书觉得有些口干，蠢蠢欲动的想等妈妈进去之后喝一口冰水润润喉。
谁知自己妈掀开帐篷一角又对着自己幽幽来了一句：“下不为例，不然我亲自去S市照顾你的吃饭喝水。”
陈凰书吓了一跳，手中的冰水也洒在手上带来一丝凉意，藏这么严实都能发现……陈凰书嘟囔着，嘴角却不自觉翘起，研究所啊……光凭这个可以网购的卡片，叫她在S市扫一辈子厕所她都愿意。
陈明只不过联想了一下闺女就慢别人半拍，心里有些不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相信S市这个小岛呢，
他闺女前些日子托人给他带了封信，信纸干净整洁，上面写着小岛研究所这五个大字，闺女的字体潇洒有劲，一看就知道过的不错。
果不其然，闺女说一切都好，她在那没扫厕所也没给人端茶倒水，研究所没有什么官僚之风，去了里面培训好基础的知识以后就各凭本事研究，有几个人想搞事趁机谋取私利也被岛主以雷霆之势赶回了原本的基地，被赶回去会发生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也没心思关心后续。
研究所什么都好，里面自带的食堂到了饭点供饭，一过了时间就直接停止供应，要想吃饭就得去研究所外面买来吃，所以即使有人正研究在兴头上也会停下手头的事去吃饭，要知道出去研究所去外面买不仅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灵感就是一瞬间的事，在脑子里也放不了太长时间，在食堂还能买俩馒头回实验室，去外面一经过叽叽喳喳各种聊天打闹的人群，脑子记性再好也有可能灵感中断，得不偿失。
陈明敏感的感受到闺女活泼了不少，信里还写着等他们两口子撂挑子不想干了就来S市找她，到时候一家三口还在一块。
陈明笑笑，心里计算着自己的退休年龄以及接班人才，对未来满是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