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三间草棚外，林羽如幽灵一般静静站在矮窗一侧。
听得出来，屋内八人正聚在一起赌钱，摇晃骰盅的声音、乱哄哄的叫嚷声大老远都能听见。
“大柱，你小子欠我五两咯，哈哈哈…”
“滚滚滚，昨天逛窑子钱还是老子出的呢。”
“嘿嘿…昨天那娘们缠老子一夜，老子到现在腿肚子都还打转呢。”
“怂货…”
听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声音，窗外林羽眉头微微皱起。
可以确认段五没有来过药园，否则绝不该是这副场景。
念及此处，林羽直接来到门口抬脚就踹，摆设一样的两扇木门轰然飞进屋内。
在一群光膀汉子惊惧的目光中，林羽拎着剑施施然踱步而入。
“想活命的赶紧走，否则我一把火连你们一起烧。”
“哪里来的小娃娃，知道这是谁的药园吗？”
一个瘦麻杆一样的汉子，露着两扇排骨就从大通铺上跳将下来，歪着脑袋一摇三晃的就来到林羽面前。
林羽对普通人倒没那么大戾气，二话不说挥剑就是一道紫青光芒斩出。
爆响声中，木板房就被炸出一个大洞，嗖嗖凉风顿时就倒灌而入。
“我的话不说第二遍，要么走！要么留下来被烧死…”
“大，大侠，我们就是一群给人卖苦力的，您可不能杀我们啊。”瘦麻杆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话没说两句就已是涕泪齐流，和刚才痞里痞气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其他人见状也是有样学样，顿时就扑通扑通跪倒一大片。
林羽嘴角微微抽搐，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体：“我不杀人，你们晚上谁见过段五？”
他只是临时起意的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还真有效果。
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忽然直起身板、神情中带着谄媚。
“大侠，我晚上巡夜的时候，远远看到段大夫在园外不知道看什么，我上前打招呼时候，段大夫还问我有没有异常。”
小胡子说完立刻又补充一句。
“哦对，段大夫说回药堂有急事就没有进园，他看起来很匆忙、连每天要取走的草药都没带。大侠，是不是段大夫犯事了？”
林羽脑海中顿时嗡的一声。
很明显，段五利用自己的追踪心理完美避开了追捕。
他有些头痛的摆摆手。
“你们都走吧，此地事情回去不要外传，有任何关于段五的消息，可以到王老实的兵工坊传话找我。回头军方会给予你们相应的奖励。”
“您是黑水军的人？”
一听军方两个字，立刻就有人大着胆子多嘴起来。
看着不再紧张的一群人，林羽忽然想到一个节约时间的办法。
他随即取出腰牌直接自报家门。
“我是开山营典尉林羽，段五涉及残害无辜孕妇、售卖违禁药物。现在我想请大家帮个忙，如何？”
这个时代百姓对军人印象极好。
尤其是开山营腰牌一亮，那番话的可信度瞬间飙升。
有不少人已经联想到，这些年孕妇相继死于健骨丸的事情。
“军爷，您你是说健骨丸有问题？”瘦麻杆抹了把鼻涕眼泪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
“没错，健骨丸里面有毒草罂粟花的成分、还有蛊虫掺杂其中，蛊虫问题已经解决，罂粟花的后遗症需要时间调养，我长话短说…”
说到这里，林羽微微躬身左右一抱拳。
“刚才情急之下惊扰大家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咱们也就是在段五这里混口饭吃，离开这里也有别的地方能养家糊口，您就直说要我们帮什么忙吧。”
一人带头、瞬间人人响应，八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表示愿意帮忙。
林羽也不废话，立刻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十几桶黑火油，然后指指外面：“麻烦大家帮忙烧掉外面那些毒花毒草。我好赶回镇上抓段五…”
毒花毒草四字一出，所有人汉子都变了脸色。
“什么？这段五种的全是毒草药？这您放心，您只管去，我们保证烧得它一根草都剩不下。”
“这王八蛋怪不得老拿我们试药，感情就没安好心啊。”
“走走走，烧光了这破地方…”
有道是，人多好办事。
林羽再次谢过八人，当即又马不停蹄的这片毒药园。
…
当林羽带着三人往镇上赶路时，药园方向早已是火光冲天，映的半边天都是一片通红。
远远望去如同火烧云一样壮观。
“下辈子我一定投胎做个普通人…”
麻脸汉子转头看着这一幕，有感而发的喃喃自语。
其他两人眼中明显也有着一样的期盼，这辈子他们的路已经走到终点。
来世…
他们只求能做一个普通人！
“一步错步步错，能收拾段五的人比比皆是，但凡你们能早点醒悟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林羽有些同情看着眼前三人，幡然醒悟时人生路却也到了尽头。
作恶就是作恶，即便他们也只是可怜人。
可恨、可悲、可叹！
林羽也只能用一句徐虎常说的话来安慰自己。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路沉默无语。
不出林羽的预料，一行人赶到钱氏药堂时，药堂中门大开、各类陈设看似摆放整齐，但有些地方翻动过的痕迹异常明显。
尤其是，林羽亲眼看小九放好的账册、以及各类明细已经不翼而飞。
药柜前也撒落着不少遗留下来的残渣，这些蛛丝马迹无不指向一个事实。
段五确实回来过，而且还拿走一部分的东西。
不难猜想，带走的东西肯定十分重要。
林羽站在药堂内胸膛狠狠一阵起伏，十分后悔冲动之下没多考虑一些，之前如果没有去药园的话，很有可能就接将段五瓮中捉鳖。
他有些颓然的坐在茶桌旁，直接将小心翼翼的麻脸三人晾在一盘。
仔细回想今晚的一切，林羽不禁发现疏漏实在太多，除了最初突袭占到一次先机，之后始终都落后段五一步。
段五一连串壮士断腕式的选择，一路都在走在前面。
林羽看似大获全胜，实际上却是败得一塌糊涂。
段五逃脱势必引起钱大善人的警惕，极有可能导致此行任务无功而返。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呐…”
喃喃自语中，林羽甚至有些怀念在族中和妖兽搏杀的日子。
那个时候身边有战氏三兄弟、有赫连飞雪、还有那个一年四季都眯着眼的胖子…
…
遥远的蕲州南部。
在林羽颓废回忆过往时，有一个人正在气急败坏的发飙。
磐石营，二大队营区！
“老子有没有说过、此次实战炼的是八人配合？都他娘的摸着自己良心问问，砍人时候有想过吗？”
火光映照下。
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穿着不太合身的盔甲，正缓步从一排排蹲着马步、汗流浃背的士兵中走过。
此刻，正值子夜。
这个时候，士兵们居然还在训练。
奇怪的是，每个士兵都是处于一种绝对信、服的状态，所有人都紧咬牙关，训练场上除了急促呼吸声就只剩下胖子的咆哮。
“怎么，都哑巴啦？砍马贼时候怎地一个比一个叫的响？”
胖子很不满意豁然回身。
摇曳火光中，显露出一张熟悉的包子脸。
那双小小的眯缝眼、似乎从来就没有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