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莺飞草长,百花丛生,山野之间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可今日这鲜活的绿被沉默的白覆盖,没有吹吹打打,只有寂静无声。
沐若白一身重孝走在最前面,后面是沐和的棺木,在他的棺后面,是一长串的棺,都是死去的内门弟子,一眼望不到头。今天是集体下葬的日子,连鸟儿也配合的不叫了,纳兰烟拿着纸钱一路撒,心情也是沉重,这场景实在太过悲凉…
神医谷从创建以来从没有遭此大劫,本来内门弟子年老之后很多都会选择回到家乡,可这一次却不同。沐若白要将他父母合葬在后山,这里本来只有他母亲一人的孤坟,现在合葬墓后面不远处的空地上也都挖满了坑,以后就是这些死去同门的安身之处了。
整个过程都没有人说话,沐若白拿着铲一点点的填土,沐和的棺木慢慢被黄土覆盖。他母亲的坟就在旁边,现在是紧挨着的两个,过几日他会将两座坟用砖垒起来,合为一处。下葬结束,他让所有人都回去了,连纳兰烟和冬青也没有留,一个人静静坐在两个坟包前,愣愣的出神。
“母亲,父亲是您的了,以后只是您的。”,过了许久他淡淡说了一句。
“刚才那个女子是阿烟,她本该是我的妻。”
“可她现在是别人的。”
“母亲,您说我该抢回来吗?”
“夺人所爱…是不是很令人生厌?”
“她应是已经讨厌我了吧…”
沐若白自嘲一笑,这些时日虽然纳兰烟没有说什么,可已经明显表现出对他的躲避,只要他一出现,她就紧张到无所适从,他又何尝看不出来。他也不想如此,可他压制不住内心的不平,他不该这样吓她的。
“我也讨厌现在的自己。”
“可若无她,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一人了。”
“悬壶济世,谁来济我。”
从他决定放手不管的那一天起,每一日对他来讲都是煎熬,这里地处东晋西南,也属于江南地界,离临越也不远,金雕传信几乎是一天一封。每一封信上都写了今天死了多少人,是什么症状,传信的是他自己的消息网,他们定是觉得他这个曾经的少主会很关心这些吧…
他终是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为不耻的样子,一个冷血的人,不配被别人叫上一声大夫。可他不是神,就算是神也要有七情六欲吧,一个凡人又怎么能没有恨呢。
他恨毒王谷,彻彻底底的恨,但这恨是报仇就能解决的,可对宗政熙呢?那是恨吗?应是纠结。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从头到尾他都毫不知情,否则他不会为了追查千蛛到神医谷来,还大方的讲述那花坠的事情,也不会带自己去他母妃的宫殿。
他知道自己恨错了人,也知道这样强留阿烟无用,他们的感情那么深,生死都不能改变,更何况是他?他既不能给她下毒,又不能给她种蛊,现在这样也只是在消耗她对自己的感恩罢了…
可就因为父亲那个所谓的唯一,又不唯一,害得母亲抑郁而终,让他从小就没了娘,终是心中有怨有恨有难平,又当如何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