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掌院?”
“对!”
“何事?”
“不知。”
鱼道师将她塞给几个侍女,几个侍女将无玉拖进了屋中。
就听屋内传出无玉的嚎叫声。
“唉?你们脱衣服做什么?!!”
“唉唉?往我脸上抹什么?!!”
“唉??你们……”
过了一阵子,无玉破门而出,指着自己:“鱼道师,你搞什么鬼?!”
只见她一身紫衣裙,梳髻饰钗环,俏脸施粉黛。
鱼道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玉儿这样,真是漂亮呢。”
无玉一把要扯下钗环,鱼道师忙抓住她手腕:“小玉儿莫恼,不过是为掩人耳目才如此嘛。”说着,又将一张紫纱戴在她面上,只露出黛眉俏眼。
无玉见他今日穿得也颇低调,只一身深紫常服,才作罢。
不过她哪穿得惯这拖拖拉拉的衣饰,走路一步一小心的。
鱼道师摇扇一笑:“小玉儿,放心走,不会掉下来的。”
无玉不免横他一眼,扶住脑袋上的钗环,几个大踏步上了门外的马车。
马车在雨中缓缓而行,走得不急不慢。
无玉掀开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雨势虽减,街上却几乎没有行人,于是问道:“马车为何走这么慢。”
鱼道师道:“一辆马车帽雨急行,怕是容易引起东厂的注意,小玉儿可学着点。”
“东厂的探子有这般精明?”
“别人我不好说,那薛处手底下的,可不是吃素的。”
“薛处?”
“就是带着番子围剿白潞书院的那个。”
“原来是他。”无玉至今也没想明白,在嘉兴客店,是怎么被东厂找上的。
当时在嘉兴市集上,她隐在帷帽后偷偷瞧了一眼,见薛处的目光似只在他三人身上微顿了顿,却未想那时就已被东厂盯上了。这人行事竟如此敏锐。
马车行了一段路,鱼道师挑开窗帘子,示意无玉看向窗外。
无玉见不远处是云栖坞,雨雾缭绕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不免奇怪:“教主大人想叫我看什么?”
鱼道师折扇敲了一下她脑袋:“仔细看。”
无玉咬牙道:“小心我毁了你这把破折扇!”
鱼道师忙收了折扇,正色道:“可有看见白潞书院的飞虹塔?”
无玉本还暗自腹诽鱼道师,突然道:“飞虹塔不见了?!”
白潞书院祠庙有座七重飞虹塔,塔身为汉白玉制,翠竹绿林间,一眼望过去格外引人注目。
鱼道师说道:“就前两日的事,官府张贴皇榜,诏告天下,拆天下书院,这白潞书院昨日被拆得连片瓦都不剩。”
“为何要拆天下书院?”那东林书院岂不是也不保?
“天下书院以东林书院为首,再加之前些日子白潞书院一役,魏忠贤定是抓准时机,趁机将天下书院一并给毁了,先破了你们这张反阉的大网。”
无玉愤道:“那皇帝小儿就这般好蛊惑?书院可是育人的根本……”
鱼道师打断她:“你又怎知这不是那小儿本意?”
“何出此言?”
“之前,东林党在朝堂之上可说是一手遮天,帝受制于臣。这魏忠贤到底是蛊惑皇帝一手遮天,还是这皇帝小儿装傻充愣借刀杀人?”
“就算如你所说东林一手遮天,那也只是在政治意见之上,而现今的阉党如可?四处作恶、残害百姓,买卖官位,当吏不治,与畜兽无二!”
“物极必反。再说,之于帝王权术,百姓不过蝼蚁。”
“天下不应该是百姓的吗?”
“当你站在权力至高点,你会认为这天下是你的。”
无玉沉默一阵,又道:“所有站在这高点的人都会如此?”
“或许吧,不过我相信,帝王之术也分高下,精于此术者,必能造福百姓。”
“教主你又相信何人呢?”
鱼道师默然看她一眼,暗想:这丫头话里有话啊。
随即只挑眉一笑:“相信我相信之人。”
无玉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但听他言,他很是相信那个人……
马车在一处教坊停下。
两位美人撑伞将两人迎了进去。
坊内丝竹歌舞,美人盈香。无玉仔细一看,这些个美人穿的衣裙带的面纱跟她如出一辙,不免看了鱼道师一眼。
鱼道师连道:“掩人耳目,掩人耳目。”
“姑娘这边请。”一位美人引着无玉往楼上去。
另一美人将鱼道师引到一处小阁:“公子,在这稍作歇息。”
鱼道师往贵妃榻上一歪,饮酒赏歌舞。
美人将无玉引进阁室,无玉摘了面纱,向唐宗令略施一礼,唐宗令邀她坐下,开门见山道:“无玉,可知你爷爷当初创立东林书院的意愿是什么?”
无玉想了想:“虽没听爷爷亲口说过,但我想大致应是那句‘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在心’。”
“说得没错,可如今皇帝诏令禁毁天下书院,纵容阉党横行,臣有志而君不向,这样的帝王要之有何用?”
此话出口,可诛九族。
无玉眉头一跳,只道:“掌院此见无玉是为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多一人知则多一分危险。”唐宗令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檀木令牌,交到无玉手上:“此聚贤令,你亲手交给信王,告诉他事可共谋。”
只见令牌上篆刻“聚贤令”三字,有淡淡的檀木香。
无玉捏着手中令牌,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唐宗令道:“你只将此物与话带到,现在不知其中之意更为安全。”
“好,无玉一定亲自带到。”顿了一顿,无玉问了句:“掌院,我的行踪可是得那闻香教教主告知?”
“的确是。”
“闻香教绝非一般教会,掌院暂不可轻信。”
唐宗令听言,眉色微一凛,点头道:“好。”
无玉重新戴上面纱,施了一礼,告辞,先行下了楼去。
美人要将她引至鱼道师处,无玉一笑:“姐姐不必了,就让那位公子多赏会美人吧。”话罢,撑了伞自行出了教坊。
无玉去的方向正是钱塘天下庄分馆。
临行前她总该去跟沈云笈这个朋友道个别。
她人将至医馆外的街巷,就见一袭水色蓝衣的沈云笈撑一柄素伞,从她身旁走过,正回医馆。
居然没认出她来。
她穿成这样,也难怪他认不出。
无玉偷偷一笑,顿时玩心起,酝酿了一番,软声媚语的朝着沈云笈喊出两个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