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前头一人身形高大健硕,背上背一柄阔刀,只是阔刀裹在刀鞘里,瞧不出个端倪来,不过单瞧那乌沉的黑铁刀鞘,料这鞘中之刀也必不是一般凡品。
只见他一对锐利的鹰眼紧盯着策马而来的无玉,见她穿一身水烟色的箭袖男衫,围帽遮面,帽纱只在策马迎风时微微撩起,瞧不清面容。
无玉见这乌泱泱的队伍已将这官道占满,将马一勒,同一瞬那“鹰眼”反手握住背后刀柄,其余锦衣卫霎时也将手按在腰间配刀上。
当她是来劫囚的?
无玉自顾一笑,翻身下马,拉着马下了官道。
官道旁正是一处滩途,水质清澈,太阳光一照泛起粼粼波光,无玉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小黑,喝点水,喝好了咱们继续赶路。”那马小耳长脸,身形健美,通体黑亮,一瞧就是一匹千里良驹。
马在这厢低头喝着水,无玉将帽纱撩开,蹲下身子汲水洗了一把脸。
那“鹰眼”又略略往滩途看了一眼,才将握刀柄的手放下。
无玉等这一行队伍过去后,才牵马走上官道,翻身上马,随手一拍马屁股,马儿扬蹄往应山方向奔去。
而锦衣卫这队人马刚过滩途,行至一处竹林,一人青灰衫,手持剑,从竹林中走出来,在路中站定,手中剑缓缓出鞘。
此人是东林弟子高世宁。
那马上背阔刀之人往竹林扫了一眼,问道:“东林逆党只你一人?”
高世宁闻此言,眉眼微抬,骤然一个起身,施展轻功直奔囚车,高喊一声:“杨伯父!”
囚车之人微一抬头:“贤侄你可不该来啊,料那魏阉定设下了埋伏等着你们。”
高世宁听方才那背阔刀之人的问话略有蹊跷,见只有他一人,话语之中竟略带些失望。本以为囚车之人并非杨涟,或许只个诱耳,现瞧清其面目,确是杨涟大人无疑。
高世宁一剑挥下欲劈开囚车,数名锦衣卫按动臂上机括,立时数根链箭向空中的高世宁激射而出,那链箭端有倒勾,激射而出的速度之快,一般人恐难以招架。
只见高世宁手腕一翻,使出一招“果老挥鞭”,击落飞来链箭。于时,竹林内响起轻微飞沙走叶之声,数十支链箭横空而出,箭指那射出链箭的锦衣卫,箭头有倒勾,中者皆被拖入竹林。
这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与高世宁搏杀的是锦衣卫的精练部队血雨搜魂。
一般六人一小组,亦可成倍增加。他们个个手持链箭,臂上机括一击不中,亦能将链箭收回。成员配合有秩,刚猛锐利,进退有度,一般人,抵挡不了一阵,多会被撕成六块。
若遇江湖绝顶高手,则多行的束字诀与缠字诀,决不主动击杀,在缠斗之际,趁其不备,或不经意露出破绽,才会绝杀一击。
一但被其中一支链箭射中,若不能及时挣脱或反击,便再无反击余地,其余铁爪纷至沓来,最终的下场便是被撕碎。
好在高世宁出发之前,想出同样的链箭先发制人,才削去了血雨搜魂队伍部分威力。
随之,竹林中奔出二十来名东林弟子,与血搜魂的队伍搏杀起来。
期间,多名东林弟子被制住,立时就被分为六块,场面血腥不已。
又一弟子被缠住,东林弟子中一男子手持五尺来长的盘龙铁棍,前端两侧装制小圆筒,对准那锦衣卫,随即“嘭”的一声,铁棍前端两侧的小圆筒里射出火弹,那锦衣卫身上立时一个血窟窿。男子立时挥棍而起,横扫一片,粗狂沉猛又不失速度,替那弟子解了围。
另一名女子手中一柄长刀,刀窄,刀身有反刃,刀法却是钢猛奇快,对那些个血雨搜魂丝毫不留情。
另一少年手持长剑,剑招潇洒,行如清风,却招招暗藏杀机,身形飘逸间,已杀了数名血雨搜魂。
三人率先将锦衣卫的血雨搜魂击溃。
马上背阔刀之人嘴角划过一抹轻笑,原来东林逆党来了不只一人,那来得正好。随即抽出手中阔刀,轻喝一声:“逆党受死!”飞身离马,直奔囚车上的高世宁。
他一把金背阔刀使得虎虎生风,亦是刀法粗狂沉猛,却通过手腕技巧变换阴阳手,能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压制对手。
而高世宁使的八仙剑,行云流水,潇洒飘逸,擅反作用巧制对手。刀猛,他则以柔克刚;刀快,他则以慢化快。
数十招对下来,背阔刀之人刀法狂猛耗力极快,额上汗珠颗颗滚下来。而高世宁仍是一幅云淡风清。
高世宁一招八仙来合,剑影八方,八仙齐战,剑影方定,剑已指在他咽喉。
背阔刀之人冷笑一声:“要杀便杀,总之你们劫走杨涟,我也是一死。”
高世宁见他方才使的是戚家刀法,缓缓道:“念你前为戚家军,今且饶你一命。”
背阔刀之人名侯朝兴,原戚家军中人,浑河一战后投身锦衣卫,凭一手出神入化的戚家刀法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办事能力,很快升任锦衣卫百户。
侯朝兴冷哼一声,飞身上马,策马而去。
那使盘龙铁棍的望着飞奔而去的侯朝兴,啐了一句:“他竟投了锦衣卫,做了阉人的走狗。”
此人名李铎,与侯朝兴同为戚家军中之人,在曾经的战场上有过患难生死之交。
持刀的女子冷眼望了一眼:“既做了走狗,下次见到决不放过。”这女子名路昭兰,为戚家军将领之后,性子嫉恶如仇。
其余的锦衣卫或伤或死,已无反抗之力。
高世宁挥剑将囚车锁链劈开扶出杨涟:“杨伯父,我们先送你去东林书院。”
杨涟道:“也好。”
持剑的少年挨近高世宁,小声道:“高大哥,咱们这一趟这么轻松,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啊。”
高世宁微一点头,也正有此想法,却只是说道:“咱们先安全护送杨伯伯到东林书院再说。”
一行人离去后,侯朝兴兜马出现在竹林中,他抬头望向竹林上方:“公子的易容术真可谓是出神入化,等那杨涟进了东林书院,厂公便可将逆党一网打尽了。”
顺着他眼光望上去,一黑衣金面之人立在竹林之上,如一缕轻风悄无声息,他只看了一眼高世宁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随即衣诀一动,身形很快消失在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