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已过,故事也讲完了,大家各自离去,互相道别。临走时,每个人都有点惋惜,甚至还有人为雨柱感到遗憾。
秦淮茹脉脉地盯着大茂,但大茂却陷入了沉思。他们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过,上面已经结了一层白花花的油,就像是水凝结的冰。
不知道过了多久,辫子姑娘突然放下筷子,说:“爷爷,您老人家觉得那个何菜花会不会是冤枉的?”
孙老先生吐出一口长气,无奈地说:“就算我知道他是冤枉的,又能怎么样呢?”
辫子姑娘说:“那他的朋友们呢?就没有一个人肯去救他吗?”
孙先生叹息了一声,说:“他要是被困在别的地方,可能还有朋友去救他,但他被困在少林寺,估计天下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辫子姑娘说:“那……那这样一位大英雄,就要活活困死吗?”
孙老先生沉默了很久,缓缓说:“法子倒是有,只不过希望渺茫而已。”
听到这句话,大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辫子姑娘好奇地问:“什么法子?”
孙先生说:“除非真的梅花盗没死,突然又出现了,那就说明何雨柱不是梅花盗。他如果不是梅花盗,那也就没有害死心眉大师的理由了。”
辫子姑娘叹了口气,说:“这希望实在是渺茫得很,真的梅花盗就算没死,也一定早就躲起来了,好让何雨柱当他的替死鬼。”
孙老先生突然把旱烟袋在桌上敲了一下,说:“你的面吃光了吗?”
辫子姑娘说:“我本来饿得很,但听了这件事,再也吃不下了。”
孙先生说:“吃不下就走吧,我们就算在这里坐一辈子,也救不了何菜花的。”
辫子姑娘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朝大茂瞥了一眼,嘴里好像在说:“你如果一直坐在这里,又怎能救得了他?”
秦淮茹目送他们走了出去,才冷笑道:“你看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大茂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来路?”
秦淮茹说:“这老头子目中神光充足,显然内功不弱,那小姑娘脚步轻灵,动作灵快,轻功也不会在我之下。”
大茂问:“哦!是这样吗?”
秦淮茹说:“依我看,这两人绝不会是走江湖、说大书的,必定另有图谋。”
秦淮茹又说:“他故意把这件事说给你听,说不定就是要你去送死。”
大茂问:“送死?为什么?”
秦淮茹叹息了一声,幽幽地说:“你既知道何雨柱被困在少林,自然就会不顾一切赶去救他,但你一个人去怎会是少林寺八百弟子的对手?”
大茂沉默着,没有开口。
秦淮茹道:“说不定他们说的全都是假话,为的就是要你去上当。”
他握住了大茂的手,柔声道:“就算他们说的不假,何雨柱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若去了,反而会令他分心。少林弟子若是以你来要挟他,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出来救你的,那么你非但不是去救他,反而是去害他。”
大茂沉默了很久,道:“不错,你考虑得的确比我周到。”
秦淮茹道:“你答应我绝不去少林寺冒险!”
大茂道:“好。”
他居然答应得如此痛快,秦淮茹反而有些怀疑了。两人默默走回房子,突听大茂道:“你既然不去少林寺了,你还是回去吧。”
秦淮茹道:“你呢?”
大茂道:“我想到别处去走走。”
秦淮茹的手忽然一颤,失声道:“你莫非想去假冒梅花盗?”
大茂凝注着她,良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是。”
这“是”字说得斩钉截铁,一点儿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秦淮茹幽幽道:“这么说──你还是要我一个人回去?”
大茂道:“这是我自己要干的事。”
秦淮茹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大茂道:“但何雨柱可不是你的朋友。”
秦淮茹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朋友有难,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大茂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秦淮茹道:“你对朋友既然如此够义气,我为什么就不能呢?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两个人在一起,遇到事至少总可以商量商量,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
大茂忽然握住她的手,虽然还是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眼睛,他的表情,已经把他的心情全都表达出来了。
这种无声的言语,有时候比有声的更让人感动得多。
秦淮茹嫣然一笑,然后皱眉道:“你如果要假冒梅花盗,就得找几个合适的人下手才是。”
大茂点头道:“嗯。”
秦淮茹嘴角一翘,道:“我们总不能去找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小蚂蚁’,对吧?”
大茂:“我们找的是那种看起来很凶恶,但实际上心里很脆弱的‘纸老虎’。”
秦淮茹眼珠子一转,道:“我听说附近就有这么样的一个人。”
大茂好奇地问:“谁?”
秦淮茹道:“此人早年是个绿林巨盗,五十几岁以后才金盆洗手,但暗中还是做些不清不白的事。”
大茂好奇地问:“不清不白的事?”
秦淮茹嘲讽地笑道:“听说他抢了十万两银子,只用一百两去修桥铺路,晚上杀了一百个人,白天却来施粥赠菜。”
大茂皱眉道:“大善人?”
秦淮茹嘿嘿笑道:“一个强盗若是想做善人,比任何人都容易多了。”
此时,张胜奇正躺在贵妃榻上,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一盆熊熊的炉火,手里却端着一碗用文火炖成的燕窝粥,慢慢地喝着。
这时,外面又下雪了,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屋角的一盆水仙花开得正好,一只胖胖的小花猫正躺在花架下打瞌睡。
张胜奇伸了个懒腰,喃喃道:“今年春天得好早───”
瑞雪兆丰年,明年的收成也一定不错。只是张胜奇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
她刚闭起眼睛想小睡片刻,养养精神,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吓得燕窝碗都掉得粉碎。
他大惊之下,张开眼睛,只见一个黑衣人就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张胜奇虽然金盆洗手多年,但武功却没有落下,他喝道:“好个不长眼的小贼,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一把抄起花架,向这黑衣人猛地砸去。
可就在这时,突见寒光一闪,张胜奇还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的,甚至不知道对方手里拿的兵器是什么样子。
他只觉得心脏“噗通”一声,已经多了五个血洞!
梅花盗又出现了!
菜馆里,酒楼上,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难道杀死张胜奇的才是真梅花盗?
他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有财有势的人啊,一到了晚上就睡不着觉,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一天黄昏,古刹里传出一声清悦悠扬的钟声,听起来就像是少林寺的和尚们在召唤你。他们一个个垂首走入庄严的佛殿,看起来可严肃了,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就像是一群被生活压垮的“包子”。
他们的脚步似乎比平时还要轻,因为这些天以来,少林寺每个人的心情都像一只黑洞一样沉重。听说嵩山越来越险,寒意也越来越重,但满山的水雪中,却有一个人急行上山。这个人可是少林门下的“南阳大侠”,名叫萧静。
萧静的脚步也很轻,就像一只贼一样,落地无声。他刚踏入后院,方丈室内就响起了心湖大师沉重的语声,就像是寺庙里的钟声一样震耳欲聋。心湖大师问:“什么人?”萧静在门外远远停下,躬身说:“弟子萧静,特来有要事禀报。”
方丈室中只有三个人,心湖、心鉴和百晓生。这三人看起来脸色可不好,就像是刚从黑白电视里走出来一样。萧静不敢多说废话,一走进去立刻躬身说:“江湖传说梅花盗又出现了!”
萧静又说:“三天之前,久已洗手归隐的独行盗张胜奇忽然被杀,家里的珍宝也被洗劫一空。致命的伤痕是五点血迹,状如梅花。”心鉴和百晓生对望一眼,脸上的血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吸血鬼遇到了阳光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湖大师长叹了一声,说:“梅花盗既然又再度出现,何雨柱说的那番话也许不是假的,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他。”
百晓生望着心鉴,心鉴缓缓踱到窗口,表情严肃地道:“也许这反而更证明了何雨柱就是梅花盗!”
心湖大师眉头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心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若是梅花盗,知道已有人做了我的替死鬼,一定会暂时的避避风头,否则岂非反而等于救了何雨柱?”
百晓生这才点点头,恍然大悟道:“不错,梅花盗此番出现,无异是在为何雨柱洗刷冤名,我若是梅花盗,也万万不会做这事的。”
心湖大师沉吟着,缓缓道:“那么,你的意见是──-”
心鉴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道:“何雨柱若真的不是梅花盗,他的同党也就不必这么做了。”
心湖大师也站了起来,在方丈室中踱了几个圈子,忽然驻足道:“今日在菩提院当值的是谁?”
心鉴答道:“是二师兄座下的一茵和一尘。”
心湖大师道:“传他们进来。”
他负手站在墙角,听到一茵和一尘走进来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五师叔的晚膳你们已送去了么?”
一茵这会儿说话有些吞吞吐吐,道:“送去了,可是--”
心湖大师没好气地问:“可是怎么了?”
一茵低头道:“弟子们按照前两天的规矩,还是将膳食放在门口,份量也和昨天的一样,比平时膳食加了一倍,还有一盂清水。”
一尘接着说:“食盘是弟子亲自放到门口的,因为弟子想趁机看看屋子里的动静,刚走出几步后,就瞧见何雨柱的手自门缝里伸出来,将食盘取去,谁知--谁知过了半晌,他又将一盘膳食全都抛了出来。”
心湖大师问:“为什么?”
一尘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道:“他嫌菜不好,又没有酒,所以不肯吃。”
心湖大师一听,满脸的愤怒,道:“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饭馆子么?”
一茵和一尘剃度已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人动过真怒,两人低下头,不敢吱声。
过了一会,心湖大师才渐渐平息,又转过头去,望着炉香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他说要吃什么?”
一茵说:“他居然写了张菜单,自里面抛出来,叫弟子们照着菜单子做,还说只要做错一样,他就原封退回。”
心湖大师问:“将他的菜单拿来瞧瞧。”
只见一张素帕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写的是:
红焖冬笋,
汉罗宝,
发菜花菇,
翡翠菜心,笋尖冬菇豆腐羹。
四菜一汤之外,他居然还要三斤上好的竹叶青,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被他当成京城的素菜馆子了。
看着这张菜单,估计谁都要哭笑不得,甚至勃然大怒。但是心湖大师却一副淡定的样子,说道:“你们就照这张单子做给他吧。”
心鉴抢先一步,以一种嘎然的语气道:“师兄你──-你怎能──”
心湖大师打断了他的活,说道:“何雨柱若不肯吃,五师弟岂不是也要陪着他挨饿?他身子一向单薄,近年来更是一直缠绵病榻,我们可不能让他再受苦难折磨了。”
心鉴垂下了头,道:“可是我们这样做,那何雨柱岂非更得意了么?”
心湖大师目光闪动,一字字道:“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就让他多得意两天又有何妨?”
这时大茂仰卧在床上,以手为枕呆呆的望着屋顶。你可别以为他是个爱思考人生的大哲人,其实他是在发呆。而且他已经这样呆了两个时辰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块花岗石一样,坚硬、沉重、不动。他可不敢乱动,因为乱动只会消耗体力。而体力消耗完了,就意味着没有吃的。所以,他得保持安静,保持体力。
有几次,连最机警狡猾的野兔都认为他只不过是块石头,那时他已饿得连跳跃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这野兔自己投入了他掌握中,他只怕已饿死。连狐狸都捕捉不到的时候野兔居然会自投罗网,这在荒野中简直是神话。不过如果有人能说给野兔听,连它们自己都不会相信。
说到这,还有一次接连半个月的暴风雪,那会儿大茂还只有十岁,又饿了两天,却在这时候遇到一头熊。
他已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好在那熊是不吃死人的,他就顺势躺下来装死,想混过去。谁知他遇见的却是头老奸巨猾的熊,快饿疯了,竟一直不走,还不住用鼻子去嗅,用脚爪去抓,甚至用牙齿去咬。
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全都忍耐下来了,居然一直没有动。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好在他命不该绝,第二天他找到一支已冻僵了的野狗,饱餐一顿后恢复了体力,于是他就去找这头熊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