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个经历,他可是第一次在菜场看日出!菜场?对,就是那个又挤又吵又热闹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争先恐后地买菜。他以前去泰山看日出、去海滩看日出、在钱塘飞潮里被打湿、在大漠烈日下晒得嘴唇干裂,甚至在荒山中和那些未开化的土人一起吃过血淋淋的生肉。但是,到菜场来,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
冬天的早上,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菜场更热闹、更疯狂的地方了。这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带着拐杖的老太太、满身油腻的厨子,还有那个满头刨花油香气的俏×头。各种各样的人都在这里挤来挤去,和卖菜的村妇、卖肉的屠夫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空气中充满了鱼肉的腥气、炸油条的油烟气、大白菜的泥土气,还有鸡鸭身上发出的那种莫名其妙的骚臭气。
突然,有人直着嗓子吼道:“买肉买肉,买新鲜的肉——!”这声音一响起来,大家都惊呼着向后退了回来。大人们一个个脸如死灰,孩子们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人纷纷在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前面的人喘息着说:“有人在卖肉。”后面的人笑了:“这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在卖肉,有什么好怕的?”前面的人喘息着说:“但这人卖的肉不同,他卖的是人肉!”
哈!有这种怪事发生,谁还肯走呢?大家都在看这个大汉会怎么办。
大汉皱了皱眉,分开人群走过去。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比任何人都吃惊。
最大的一家肉案旁系着招牌,上面写着:“黄牛白羊,现杀现卖。”肉案后面站着个又高又大又胖的独眼妇人,手里拿着柄车轮般大小的剁骨刀,满脸都是横肉,一条刀疤自戴着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划到嘴角,不笑时看来也仿佛带着三分诡秘的狞笑,看起来活像是凶神下凡,哪里像是个女人!
肉案上摆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人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光,露出了一身苍白得可怜的皮肤,一条条肋骨不停地发着抖,用两条枯瘦的手臂抱着头,缩着头伏在肉案上。除了皮包着骨头之外,简直连一两肉都没有!
独眼妇人左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右手高举着剁骨刀,独眼里凶光闪闪,充满了怨毒之意,也充满了杀机!独眼妇人格格笑道:“大爷可是来买肉的么?”
大汉却像是被定住了,完全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独眼妇人又狞笑着道:“货卖识家,我早就知道这块肥羊肉除了大爷你之外,别人绝不会买。所以我早就在这里等着大爷你来了。”
哎呀,这个大汉,他可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情。在菜场里,他竟然遇到了一个独眼妇人,这个妇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他十七年前的仇人!
大汉看着独眼妇人,心里苦笑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大嫂你何必再来找我呢?独眼妇人却一口痰吐在他脸上,怒吼道:大嫂?谁是你这个卖友求荣的畜生的大嫂!你出卖了翁天杰,这些年来却发了大财,难道连几斤肉都舍不得买吗?
大汉被骂得不敢还嘴,只好苦笑道:我不是舍不得买,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独眼妇人冷笑道:你若不想被她剁了喂狗,就跟着我走!大汉只好跟着她走,心想:好吧,我跟着你走,反正你也找不到我十十七年。
到了山麓下的坟堆旁,他们来到一间小木屋,不知是谁家看坟人的住处。大汉记得这里,因为他曾经和独眼妇人在这屋里有过一段仇恨。
现在,独眼妇人却告诉他:我把人带回来了。大汉紧张地问:在哪里?独眼妇人说:在城里。大汉顿时松了口气,心里想:看来我的计划真的要成功了!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大汉紧张地握住了斧柄,转身一看,却是两个陌生人大汉看着他们,心里一阵疑惑:这两个家伙是谁?
那两个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卖白菜的麻子一把揪住他,厉声道:姓铁的,你还有什么话说?大汉一脸懵逼:你们是谁?独眼妇人沉声道:放开他,有什么话等人来齐之后再说也不迟。
哎呀,这个大汉可真是倒霉透顶了!他本来以为可以安心地过日子,没想到却被这两个陌生人和独眼妇人给缠上了!
哎呀,这个大汉真是倒霉透顶啊!他以为可以安心地过日子,没想到却被这个独眼妇人和另外三个陌生人给缠上了!他们看起来都很生气,就像是一群鬼从地狱逃出来复仇一样。大汉也是一脸悲惨,低头不语。
独眼妇人突然说:“老五,你知道老三能不能赶得到吗?”
那个卖酒的胖子说:“一定能赶得到,我已经接到他的消息了。”
独眼妇人还是皱着眉头说:“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那个卖卜的瞎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我们等了十七年了,不在乎再多等这一时半刻。”
独眼妇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十七年,十七年——”
她说了好几次,越说越悲惨。这十七年日子显然不好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辛酸和血泪!七个人一起瞪着大汉,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那个卖卜的瞎子又说:“这十七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想再见铁某人一面,只可惜现在——”
他的脸上肌肉一阵抽缩,很难过的说:“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老四,你告诉我好吗?”
那个卖野药的郎中咬了咬牙,说:“他看起来和十七年前差不多,只不过胡子长了些,人也胖了些。”
那个瞎子仰面一阵惨笑,说:“好,好——姓铁的,你知道我这十七年来,每天都在祈祷你身体健康,无病无痛,看来老天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独眼妇人咬牙切齿地说:“他出卖了翁天杰,早就过上了大富大贵的生活,哪里会像我们这样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
她指着那个卖酒的说:“安乐公子张老五竟然在街上挑着担子卖酒,易二哥也变成了瞎子——这些事,你肯定没想到吧?”
大汉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张开,他怕一睁开眼睛,热泪就会忍不住要流出来。
突然,屋子外面有人大喊:“大嫂——大嫂——我有好消息——”
独眼妇人听到有人在屋子外面嚷嚷,急忙冲出去,皱着眉头问:“啥事儿这么激动?”
那人说:“我刚看到铁面无私赵正义,他说那姓铁的就在——”
他一边说,一边推门走了进来,然后突然停住,因为他已经发现要找的人就在屋子里。
独眼妇人咯咯笑道:“惊喜不?”
那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赵正义说他在易中海家里,想不到——”
他一把抓住独眼妇人的手,说:“大嫂,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独眼妇人回答:“是龙神庙老乌龟来报的讯,说他已和何雨柱往这条路上走来了,我们一路寻到这里,本还碍着何雨柱,不便妄动,谁知他竟和何雨柱分了手。”
瞎子阴恻恻地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夺其魂,鬼蒙了他的眼睛!”
最后赶到的那人,身穿劲装,腰挎梨花大木仓,比他的人还高出半截,十足的江湖豪客模样。
过了很久,那江湖客一跃而起,瞪着大汉大喊:“铁传甲,你还认得我么?”
铁传甲点了点头,黯然道:“你好——”
那江湖客应声道:“我当然很好,边浩然平生不做亏心事,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日子至少总比你过得开心些!”
麻子怒道:“三哥,你还跟他×嗦什么?快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来祭大哥在天之灵,不就完了么?”
边浩然沉着脸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兄弟要杀人,总要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无话可说,也要叫对方口服心服。”
瞎子悠然道:“不错,我们既已等了十七年,又岂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边浩然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别人也就没话可说了。
独眼妇人有点不耐烦了,说:“老三,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边浩然回答:“我们不但要把事情问清楚,还要找个跟大家都无关系的人来主持公道。如果大家都说铁某人该杀,那再杀他也不迟。”
麻子一听就急了,大吼道:“还要问个啥?我就不信还有人会说他做的事不该杀!”
瞎子依然淡定地说:“既然没有人会说他不该杀,问问又有何妨?”
麻子咬了咬牙,厉声问:“你──你想找谁来主持公道?”
边浩然回答:“我们找的人非但要绝对大公无私,而且还要和中原八义及铁传甲双方都全无关系。”
独眼妇人疑惑地问:“你找的究竟是谁,快说吧。”
边浩然神秘地说:“第一位就是铁面无私赵正义,此人可算是──-”
铁传甲这时忽然苦笑着说:“你们也不用麻烦了,快杀了我就是!我自问昔年确有对不起翁天杰之处,如今死而无怨!”
独眼妇人冷笑着说:“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赵正义还有所不满──”
瞎子淡淡地说:“赵正义既然曾找过老三报告他的行踪,自然和他有些过节,又怎会为他主持公道?”
边浩然解释道:“纵然如此也无妨,除了赵正义之外,我还找了两个人。”
独眼妇人有点好奇地问:“哦?是哪两个人?”
边浩然道:“这两人一个是在大观楼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可说是此道第一名家,却和江湖中人全无关系,另一个是初出江湖的少年──”
独眼妇人忍不住质疑:“初出江湖的毛头小伙子,懂得什么?”
边浩然神秘地说:“此人虽然初出江湖,但性格刚强,一毛不拔,可说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我和他相识虽才两天,但确信他绝不是油滑的小人!”
独眼妇人冷笑道:“相识方两天,就能看得出他是不是好大了么?看来你这么喜欢乱交朋友的脾气,竟到今天还未改。”
她忽然怒吼着说:“昔年若不是你将这姓铁的带回来,说他是好人,我们又怎会和他交朋友,翁天杰又怎会死在他手里?”
边浩然垂下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瞎子调侃道:“无论如何,找几个人来作公证,这主意总是不错的,中原八义总不能胡乱杀人。要是杀错了人,那可就惨了。”
他笑了笑,又道:“老三既然已将人家请来了,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雪地里喝西北风吧。请来的人是谁啊?”
独眼妇人惊讶地问:“人已经来了?”
边浩然苦恼地说:“我本来是想他们一下请到易中海那里去,当着大家的面,将此事作一了断的,不想大嫂已将铁某找来了。”
独眼妇人默默半晌,霍地拉开了门,大声说:“三位既已来了,就请进来吧。”
铁传甲此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决心不再睁开眼睛看那铁面无私赵正义。他想啊,不看就不看吧,反正他也没什么话好说。
只听脚步声,哇,真的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脚步沉稳,下半身明显很有功夫,就像那种能单脚站立,另一脚能抬起踩到头顶上的人一样。听到这,赵正义这位北方豪杰,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仿佛已经开始展示他的武术了。
第二个人的脚步很重,却又很浮,走进来时,还在轻轻喘着气,就好像他刚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上了衣服,然后跑了出来。这样的人,就算有武功,应该也不怎么样吧。铁传甲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第三个人,而且这个人走路没有声音。
那瞎子似乎站了起来,开始说话:“为了解决我们昔日的恩怨,让你们几位大人物在这风雪中等待,真不好意思。在下深感抱歉。”他的声音永远不急不徐、冷冷淡淡,听起来有点冷酷,让人有点不舒服。
赵正义的声音传来:“我们这些江湖人,义气为重,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易二先生不必太在意。”听起来像是正义的侠客在讲话,但铁传甲听多了这种话,已经觉得有点想吐了。
又听见一个很苍老却又很清朗的声音:“我虽不过是个说书的,但平日说的也是江湖侠士们风光霁月的行径,心里更久已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到这里来,更是三生有幸。”听起来就像一个开心的老爷爷在讲述他的故事。
瞎子冷道:“只望阁下回去后,能将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兄弟就得益非浅了。”这听起来就像在完成任务一样,有点严肃。
那说书的赔道:“这一点老朽更是义不容辞,老朽必定会将今日所见,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边三爷找老朽来参与此事,也就是这意思。”这听起来就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有点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