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饭并不好吃,大米更是不要想了。那放在方桌中央的菜就如同白水煮的一般,一点油腥都不见。
不过,这对于苏宁宁来说并不难以下咽。
要知道,她这三天啃野菜药材草皮可从未吃饱过。
方桌上,就属苏宁宁吃得最快,几下碗里就空了。
右手边的钱秀秀的目光一直往苏宁宁这边飘,见到对方放下碗筷,她也连忙跟着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放在桌面。
侧目一看,发现自家男人还在往嘴里扒饭,顿时不悦,用手肘碰了碰沈有金。
“咳咳——”见到自家男人看向自己,她装腔作势咳咳几声。
“今天小妹说了分家的事,这会儿正好大家都在,就趁机说说,看看这个分家是怎么个分法。”
此话一出,顿时饭桌上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分家?”沈有金反问,目光微微闪烁。
“对啊,分家。”钱秀秀轻快地回答。
她嫁入老沈家快十五年了,没有当过一次家,家里的粮食和银钱全在婆婆手中捏着,虽说没有苛待她,可这心里总不得劲。
而今天,终于要分家了!想到这里,她高兴的抑制不住心跳,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趁着众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钱秀秀赶紧道:“家里还有多少东西,昨天我就清点过了,宁宁是姑娘家,又是继女,沈家的东西不用分给她,就我们两户人分吧。”
“大嫂,这么分不成,宁宁身上还欠着二百两,你这样是想逼死她啊!”云霞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手中的筷子更是直接拍在了桌上。
“我说弟妹,难道我说的有错?!且不说她是个继女,就算她苏宁宁是沈家的亲生女,也轮不到她来分我沈家的家产!”钱秀秀毫不示弱,也“唰”地一下站起来,和云霞针锋相对。
才说完,她突然变了语气,阴阳怪气道:“活佛还得看你云大善人,既然你想发善心,那就把你那份给苏宁宁呗,可别拉我。”
“你……”云霞被对方这句话说的涨红了一张脸。
坐在她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有银扯了云霞一把,将他扯到凳子上坐着后,扯了扯嘴角,才开口道:“大嫂说得对,是该这么分。”
沈有银知道自己妻子心善,可沈家的家产那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怎么可能都拿去给苏宁宁还债。
如果苏宁宁欠得少,帮忙还了也就当作善事了,但是那可是二百两!
沈家全部财产加在一起,恐怕也没有二百两!
云霞被自己男人按着,心头虽不高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情绪低沉地垂着头。
钱秀秀得了二弟的附和,脸上神色越发得意,那眼角都不停往上扬,她朝着沈有银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还是二弟你明事理。”
说罢,她又假惺惺的朝着苏宁宁问道:“小妹,你觉得这样分怎么样?你也别怪我们不帮你,只是这二百两实在是太多。”
忙着扒饭苏宁宁突然被点到,刚好她将碗中的食物都吃光了,将筷子放下,嘴里的食物吞咽后,才开口。
“大嫂您说的对,自古就没有兄弟在世女子分家产的事情,沈家的东西,的确是没有我的份,不过……”
钱秀秀听了这话,再瞧见对方这副顺从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然而却在听到对方突如其来转折的语气,心里打鼓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过我娘的嫁妆总该归我,你说是吧?”苏宁宁抬起头来,看向在场唯一站着的钱秀秀。
听到对方只是要她娘的嫁妆,钱秀秀松了口气。
据她所知,苏宁宁她娘是逃荒来到槐树村的,哪有什么嫁妆,就算有,恐怕也早就花完了。
“你……”钱秀秀下意识就想答应,这答应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自家男人扯了一把。
“你扯我做什么?!”她扭头不满地看向身边坐着的丈夫。
“闭嘴!”沈有金瞪了钱秀秀一眼,满脸窘迫,目光有些躲闪,不敢去看苏宁宁。
他摸不准苏宁宁是不是知道什么。
钱秀秀被这么一瞪,立刻就熄了火。
“大哥。”苏宁宁声音有些慵懒,这会儿她也真是困了,她站起来,视若无物地伸了个懒腰,十分随意道:“你们分沈家的家产与我无关。”
“你们慢慢分,小妹我就先下桌了。”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点点泪光。
这三天,她日日提防,根本不敢熟睡,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是真的困了,她宁愿去给沈夫人守灵,也懒得同这些人掰扯。
不过她才走出两步,似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哦,对了。”
“大哥,我娘这些年有记账,账本在娘的睡的那张床下藏着,你看看我娘嫁妆还剩多少,你们分完家,把我娘的嫁妆清点给我就行。”
说罢,不顾对方阴沉的脸色,径直去了堂屋。
将快熄灭的香续上后,她就跪在棺材前给她娘守灵。她头上的麻布是在她换衣服时,用一件白色麻布衣撕下一片带在头上的。
她再次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原本苏宁宁还想烧点黄纸,却发现这些东西沈家根本没有准备,那几根香都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好在沈家还有沈二嫂在,虽然没有黄纸,可这香却是一直点着没灭。
“沈夫人,您安心去吧,您和您女儿的仇我一定会替你们了结的。”
苏宁宁低声喃喃道,目光十分坚定地看着前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凉风吹过,香点燃后出现的青烟晃动,像是一阵无声的回应。
此时堂屋外的方桌上,气氛有些压抑。
自从苏宁宁离桌后,沈天也跟着缩下了板凳。
看着大人脸色不好看,桌上的几个孩子更是趁机走的走的走,跑的跑,生怕走得晚遭殃。
“我说老金啊,分家不是好事吗,你刚刚凶我做什么?那苏宁宁不就是要她娘的嫁妆吗,这么多年了,还能有多少,随便给她点不就行了吗!”钱秀秀不悦得说着。
不过在面对自己男人时,倒没有一开始那样气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