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台靠近外面一点,位于侧面的一处。
乔筝一抬头,刚好能够窥见,正在乖乖用餐的小月亮。
再次未婚先孕,听着乔振邦的痛批,她没有反驳他,只是如实一回:“他真的死了,就死在了这次绑架中……而且,他是为了救我,却又间接被我害死的。”
“我们说好了,是要结婚的,是因为我被绑架……才连累了他。”
距离霍西洲死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乔筝每每提及,还是心痛如绞。
乔振邦一听,感觉有点混乱,只是看着女儿眼红落泪,沉默了一瞬:“那……这个孩子,你是打算生下?”
当初,乔筝怀小月亮时,检查是有特殊情况,不适合打胎。
这一次,单是乔筝的反应,乔振邦就猜到了。
“是,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这点不会改变的!”
乔筝坚定一语,隔绝了乔振邦劝说她流产的心思。
“阿筝,你犯傻啊!小月亮才五岁,你再生下一个孩子,你的未来怎么办?你带着两个孩子,可还怎么嫁人……”
“爸,我不会再嫁人了,我会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
淡淡打断了乔振邦,乔筝给出了态度。
这让乔振邦一愣,很是不赞同:“这是什么话,你还这么年轻,怎么熬得住?等你年纪大了,身边没个人陪着……”
“爸,我主意已定,你不用再劝了。”
再次打断了乔振邦,乔筝知道一时半刻,他是没法接受的。
不过么,他接不接受,一点也不重要。
“找到一个正确的人,自然好……找到一个错误的人呢?”
在乔振邦还要劝时,乔筝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反问了这么一声:“就像当年,我妈被你摧毁,被迫怀上了我,不得已嫁给了你……”
“结果呢,她年纪轻轻,受尽了苦楚,最后早早去世……而你呢,娶新妻,连祭奠她都不曾。”
“而我,她唯一的女儿,在失去了母爱后也失去了父爱……你现在想起关心我,过去那些年呢?”
原本,这些年的父女情薄,已经磨灭了乔筝的亲情。
自从那一次,她获悉了母亲嫁给父亲的真相,发现父亲强暴了母亲,就感觉无比的恶心。
可是没办法,他是她的父亲,现在突然悔悟,想要修复父女感情,她接受不了他,却也无法无视他。
“如果再嫁,嫁给你这样的人,你真的觉得……会比我单身好吗?”
反问了这么一声,在乔振邦脸色僵硬下,乔筝没再停留。
“天色不早了,我先带小月亮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毕竟,你心爱的初恋,她现在是你的妻子,正在家里等你。”
等到乔振邦反应过来,乔筝已经走远了。
恍然间,他本就苍老的面容,更加黯淡了一些。
他的女儿,和白素秋唯一的女儿,她终是恨他。
迟来的弥补,是修复不了亲情的。
……
回来的第二天,乔筝就去了沈墨的医院。
冬日,没有下大雪,只有零星细碎的小雪,在半空飞舞旋转,久久落不到地上。
“乔小姐,好久不见。”
她去的时候,沈墨在做手术。
做完手术一出来,就见到了乔筝,淡淡打了一个招呼。
“沈医生,霍西洲葬在哪里?”
早在之前,在电话里面,乔筝就了解了沈墨的态度,于是直奔主题。
“乔小姐,恕我无可奉告。”
乔筝的问题,沈墨也不意外,却也平静一回。
两人对视一眼,窥见了彼此的坚持。
“沈医生,你是他的朋友,我间接害死了他,你心里也不好受……你不告诉我,我预料到了的,但是很抱歉,我也不会放弃!”
最后,乔筝一字一字表明了心思:“他的尸骨,是被宫修带走了,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他,他更不可能告诉我!”
“抱歉了沈医生,我对霍西洲的了解太少,也只能从你这里入手……你一天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过来,直到得到答案为止。”
她说的太坦白,沈墨安静听完,轻叹了一口气:“乔小姐,你一定要打扰三哥的安息吗?他已经死了,你就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不好么。”
“我不是要打扰他的安息,我只是……”
几乎下意识,乔筝想也不想反驳,然后停顿了一下,声音轻了下去:“……只是想再见见他。”
“那你觉得,他若是活着,会想见你吗?”
沈墨反问了一声,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罕见失了温度。
他问住了乔筝,缄默了一时。
“他不想见我,我必须见他……我有事,很重要的事,想亲口告诉他。”
说这话时,乔筝的一只手出于习惯,无意识落在了小腹处。
沈墨扫视了一眼,眉心掠过了沉思。
“他墓地所在处,没有一个人的同意,我无法告知……你来再多次,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再开口,沈墨话里有话一说。
“那个人……是宫修,还是他的家人?”
乔筝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流露恳求:“你让我见见对方,我可以求求他,让他同意告诉我……”
“……别急,我帮你问问,你先回去吧。”
不知怎么,沈墨改变了主意,产生了松动。
“谢谢你,沈医生。”
对于沈墨,乔筝真的充满感激,还以为要打持久战……结果就一次,沈墨还是心善,选择了给她一点帮忙。
她的手,就这么一直放在小腹上,想象着去到霍西洲的墓前,透露有了他的孩子的场景。
沈墨垂下眼帘,注意到这一细节。
蓦地,他没问什么,仅是落下了一句:“乔小姐,不用谢我,是你的命好。”
也许,她和霍爷的缘分,不该绝。
断掉的缘分,重新续上……不是不可能。
送走了乔筝,沈墨缓缓转身,重新回了医院。
他没回办公室,也没再接待病人,而是去了顶楼,推开了一间病房。
入眼处,前方是落地窗,空旷而又寂静。
落地窗外,细碎的小雪,不时一一飘过。
那里,站着一个清瘦的男人,身上穿着病号服,映着清冷的雪景,宛如一幅泼墨画卷。
“霍爷,你当真……不见乔小姐了吗?”
随着沈墨上前,淡淡一声询问。
那个男人回头,容颜浮现在了眼前,惊艳了时光。
月色与雪色之间,人间第三种绝色,不及他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