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扯了下钱木木。
“那丫头那么恼你,搞不好她是真的对许疙瘩有那意思。所以见你对许疙瘩一家如此狠,心里怨恨你呢。”
钱木木摆了摆手。
极其笃定。
“绝对不是。”
听张婶子这么一说,让她想起顾小羽暗地里窜撮许家复偷东西的事情。
罚跪之后,许家复也跟她说清楚了其中的脉络。
应该是被她当面拆穿后,这件事没能得到妥善处理,顾小羽面子上过不去,又认为自己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故而对她生有怨怼吧。
毕竟,只要她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小羽就能拿着两个镯子和一锭银子,去自个娘亲跟前交差,也不用连夜遭受毒打。
......
村尾许家。
吃过午饭后,许家连走到梨树下头,冲自家娘亲道:“娘,地里零零碎碎的活都干完了,天干地里没水,之前我撒下的白菜种全没长起来。”
嗑着瓜子的钱木木,闻言一顿。
这大连很少会同她说起地里的活儿,这是有事儿要商量?
思及此,她缓缓坐起身来。
接着话扯:“这要是井里的水多的话,就能挑去浇。可奈何井里的水也不多......既然长不起来,那就别白费功夫了,这能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等到明年咱们再好好努力。”
许家连垂着头。
似乎有些犹豫。
“娘。”
钱木木鼻腔震了下。
“嗯?”
许家连深呼吸。
声音有些瑟缩的道:“您之前不是问儿子,对未来有何打算......儿子想跟人学算账,能行吗?”
钱木木未经思索,欣然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了。只是我想知道,你这是深思熟虑的,还是突然心血来潮?”
许家连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老老实实的交代:“许知礼前两天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福安县的李记酒楼当学徒,这条路子里正已经打通了。要是我想去的话,过几天和他直接一起到那里就成。”
钱木木沉吟片刻。
“大连,你是真心想去吗?”
自家孩子能有上进心,她当然是乐得此见的,可怕就怕这孩子不是真心想干这个,而是出于其他的考虑。
毕竟今年的收成不好,是摆在明面上的。原身没管的这五年,家里几个孩子也是在冬天挨过冻受过饿的,有好几次还差点饿出人命。
自有了之前种种惨痛教训后,许家连就变得越发拼命,一天到晚干活都不带停的,使劲的想要多囤积粮食。
或许在大连的内心,他是自责的吧。
身为家中老大,却没能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所以才想要通过不断的干活,来填补内心的亏欠和内疚。
许家连垂着脑袋。
并未作答。
这一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将那双满布沧桑的手拉过来,钱木木用自己的双手将其包裹,温柔的道:“还记得娘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大连。”
许家连抬头,凝视着那双杏眼。
过了半响,他眼睫轻颤。
“您说,这个家交给您来支撑就好,让我开心快乐的活着,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钱木木抿唇笑着,“所以,娘现在问你,你是真的想要跟许知礼去福安县当学徒吗?”
里正身为一村的管事人,又还是同宗的长辈。她倒不怕里正或是许知礼会坑骗,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真心话的答案。
许家连抿着唇。
答非所言:“娘,前些日子我同您说,儿子这辈子是为弟弟妹妹们而活,这种话听起来显得我很没主见,但我并不为此而耻,反而引以为傲。”
“过去几年里,弟弟妹妹们跟着我狠狠吃过苦头。我如今就盼望着,等赚到大钱,弟弟妹妹们能够吃饱饭穿新衣......都说长兄如父,爹爹去世后,我也算是弟弟妹妹的半个父亲。”
“儿子这几日辗转反侧的想了又想,这个家很大,全部重担都抛给您,日子久了您也会累,儿子想替您分担,这也是儿子的一份责任。”
话到此处,许家连停顿了许久。
眼神非常坚定,铿锵有声道:“所以,儿子想去。”
直视着那双一汪清潭,清澈见底的眼睛,钱木木有些缄默。
过了会儿,她垂眸道:“好,那就去吧。”
本来做好了持久战,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了,许家连反而有些忐忑。
“娘,您生气了?”
他说这些,无异于把娘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抛之脑后,娘想让他为自己而活,可他却将弟弟妹妹挂在嘴边,娘只怕是对他失望了吧......
钱木木莞尔,缓缓的摇了摇头。
“娘前些日子同你说,希望你活出自我,是担心你被自己捆绑住,心里得不到自由,毕竟你这几年都是在为小石头他们而活。”
“如今你说这些,也让我知道了你内心所想。既然这是你坚持的,那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无论是为了谁。”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听得许家连眼中泛起泪花,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额头抵在钱木木的手背上,微微哽涩道:“娘,我一定会挣大钱的。”
钱木木抽出一只手,抚着许家连的脑袋,浅浅的笑着道:“娘不指望你赚大钱,唯望你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去当算账的学徒也好,将来不论是自个开店亦或是当掌柜,都还是个傍身的技能。”
话音落下,正逢李丫儿从房里走出来。
钱木木张口就道:“丫儿,你这几天收拾下,到时候你与大连同去福安县。”
此话一出,李丫儿与许家连神色各异。
许家连直起腰身,面色有些僵硬。
李丫儿有些惊讶,“娘,福安县离这里老远了,咱们去那里作甚?”
钱木木面上笑着。
“大连要同许知礼去福安县的一家酒楼当学徒,你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大连嘴上不说,可她却是能看得出的。
丫儿名声受辱和流红的误会虽已解开,但这个事情还是在大连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也知道,他一直就在介怀。
因为心里头膈应,连话都很少同李丫儿说。
才刚成婚的新婚夫妻,感情跟要碎的破角碗似的,要是再长时间分开,这桩婚事只怕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