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木沉下一口气。
原身这五年的记忆大多是在赌场,以及一些不堪的画面,再往前有秀才爹的那些记忆,像是被一层雾罩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接收太多记忆,脑袋会疼。
所以她只接收了很小一部分。
简单搜寻了下,果然找到了!
两个小肉丁受伤的时候,正是原身得知秀才爹死去的那一天。
一家的顶梁柱骤然去世,原身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神情涣然之际,几个孩子哭得惹人心烦。
原身本来脾气就暴躁,看到几个孩子跟哭丧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发疯似的折磨几个孩子。
如果原身记忆没混乱的话......
她抓起许小宝的手,手背上偌大的烫伤。
许家连的手臂内侧,也有好几块椭圆不规则的疤痕。
至于许家凌与许家复,她直接忽略而过。
两个小反派,很明显排斥原身。
她还没傻到要去自讨苦吃。
不过想也知道。
怕是无一例外。
伤害已经造成,说再多也无法挽回。
钱木木抿唇。
揉揉许家石的脑袋,动作轻柔。
“小石头,烧火吧。”
许家石咧着嘴,高高兴兴的坐到灶孔边。
吹燃火折子,点燃干松针。
没一会儿,火升起来。
钱木木一刻没停的忙。
淘干净的米倒入锅里。
五花肉洗净切成片儿。
鲜豇豆切成食指长短。
茄子切成块儿用盐腌。
敲五颗蛋进碗里绞散。
又切上三个大番茄丁。
全部准备工作做好,大米也煮的差不多。
把米都捞进簸箕,分离出米汤。
然后重新把大米倒进锅里,用小火焖煮。
许家石干活利索,手脚麻利。见米饭开蒸,就赶紧把木柴都转另一口大锅里。
钱木木给了个赞许的眼神,许家石笑得眼眯成一条缝,乐得找不着北。
看到小不点这样,钱木木反而有些五味杂陈。
这小子心思挺单纯的,哪怕被原身烫得毁容,都没生出什么肮脏心思,或是出现厌恶心理。
真的很难得。
许家烟囱飘出股股炊烟,为冷清寂静的家添了一丝暖意。
嗅着空气中阵阵的饭香味,许家齐吸溜着青鼻涕,眼中闪烁着对美食的欲望和渴求。
“娘做的饭好香好香呀~好想快点吃到!”
许家连把一块柴放在木桩上,微微笑着说:“小五,你出生的晚,想来是没吃过娘正儿八经做的饭......”
“娘她最会做饭也最喜欢做饭,就连咱们爹也夸娘的手艺好!爹那时候还说,他就是被咱们娘做饭手艺给俘虏去心肝儿的,自此甘愿与娘共持一生。爹还为娘写了好多首诗呢!”
坐在屋檐下看书的小四许家复,也不免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爹和娘就如蜜里调油,甜到让村里好些妇人羡慕嫉妒。有些个未出嫁的姑娘,还专门钻进草丛,想要勾引爹爹呢。”
他讨厌变成如今的娘没错,但爹和娘的感情好是真的。
那时候娘的脾气也很容易就炸,时常为着一些小事暴跳如雷。但是只要有爹在,娘总是会被安抚下来。
许小宝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眼眶红彤彤的。
“我好想爹爹......爹爹在的话,娘就不会......”
爹爹在的话......
娘就不会打她,也不会嫌弃她,更不会指着她的鼻子,叫她滚出这个家。
娘也许会把她抱在怀里,逗她开心,会像许小猪的娘一样,温柔的摸她头。
在树下练拳的许家凌收起拳式,面冷如霜。
“你们说这些往事,是为多添一份寂寥吗?”
话音落下,几人都没再说话。
许家凌单手背在身后,像极了大人。
“记住,爹已不再,娘也今非昔比。”
“娘痴赌成命,家中存粮已被悉数贱卖,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如今家里分文不剩,而娘手头没钱了……你们以为娘要怎么做,才会来钱快?”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
将几人打得脑袋都懵掉。
许家连眼中写满不敢置信,声音有些不稳。
“娘,娘该不会是打算卖掉我们吧?”
许家齐用袖子擦了下鼻涕,可怜巴巴的。
“我......我不想离开这个家。”
这话干涩而简单,却也是小五内心最真挚的想法。
许小宝咬着颤抖的下唇,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嘴角溢出阵阵呜咽声。
爹爹......
爹爹,你为什么不在。
许家复攥紧小拳头,低头沉默不言,眼中却满是厌恶和憎恨。
他真的恨透了现在的娘!
看着哥哥弟弟妹妹们脸上的落魄,许家凌身侧的手收紧,心里也不好受到了极点。
太阳西落。
黄昏渐散。
一抹残阳从房檐上掠过,四面环山的路山村,逐渐陷入黑夜之中,就如一块幕布,将其罩在其中。
堂屋里的灯笼点亮,泛着朦胧的光。
家里头人多,钱木木每样菜分量做的都很大。
两菜一汤,全是用大瓷钵装着。
西红柿鸡蛋汤分量做的太多,还分成两个瓷钵。
钱木木:她能承认是水掺多了吗?
那不能。
“娘,碗。”
许家石扬着笑,小手递过来一个碗。
钱木木抿唇一笑,接过碗挨个盛饭。
这孩子,她还蛮喜欢的。
一个递碗,一个盛饭。
分工明确。
不一会儿,一家七口的饭就盛好了。
长木桌的两边,分别坐着三个小布丁。
钱木木作为一家之主,被迫坐上主位。
饭菜都已上桌,却无一人动筷。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热气腾腾的饭菜,勾得人馋嘴,搞不懂这群小鬼好好的饭不吃,钱木木也不想去理会。
夹了一筷子的豇豆炒五花肉,放进坐在右手边的许家石的碗里,她笑着夸赞:“小石头,烧火辛苦你了。”
许家石捧着碗,笑眯眯的摇头。
“我喜欢给娘烧火。”
他拿着筷子,埋头吭哧吭哧的吃起来。
饭菜吃进嘴里,眼眶却渐渐泛起猩红。
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
悄无声息的落入碗中,融进米饭里。
之前娘说,他是个拖累无用的。
现在娘叫他烧火,是娘需要他。
需要他......
是不是说明他也还有点用处。
并不是个只会拖累娘的空油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