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帝目带阴鸷,将手边的砚台狠狠地砸过去。
“朕后悔了,当年为什么要让你出生,你简直放肆!”
沈让这次没有躲,额角处的伤口有鲜血流淌下来,他恍若毫无知觉,面色依旧冰冷。
他眼眸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唇边露出一抹乖戾的笑意。
“那您为什么不在幼时杀了我,为什么要让我出生。”
“养虎为患斩草除根,陛下,您现如今将我赐死,才是永绝后患的最佳计策。”
两人视线交汇,沉默良久,各不退让。
建平帝知道,眼前这孩子就是喂不熟的狼,那双眼眸里好似一眼可以看到底,却永远都探不透。
他面色阴沉,收起那股弑杀的疯劲,随之诡异般的笑了。
“你是她生的,她有些时候也会极挂念你,朕怎么舍得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落泪。”
“你也别再试图激怒朕,难不成你想让朕杀了你,想让你娘由此来恨朕,这般不划算的买卖你还是别做了。”
沈让面带嘲讽,“您还真是多疑,什么事都喜欢往女人身上扯。”
建平帝一瞧就知道这小子对于男女之情开窍的还不彻底。
他冷笑,“你如今既然已经回了京,理应办办正事。”
“你已经十九了,你的正妃一事应早日定下眉目,你应该早日大婚,早些生下嫡子。”
沈让垂眸,面上不以为意,“陛下正值当年,既然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就是了。”
建平帝眼眸里的冷意似能杀人一般,他怒斥:“你再说一遍!”
眼见沈让面色淡淡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却反而不气了。
“等昭宁和离后,朕再为她赐一门好婚事。”
“如此,皇室接连两场大婚,也算是喜事一桩。”
沈让霍然抬头,神色冷厉,声音出乎意外的平静:“她如果嫁给旁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成婚。”
建平帝收了笑容,直接言明:“昭宁一个和离二嫁妇,配不上你的身份。”
“你如果实在喜欢她,等你登基后,可封赏她一妃位,也算是给康平夫妻一个补偿。”
“如你只是一时兴起,那朕就给她择一门好亲事,到时她已二嫁,你那微不足道的兴头自然没甚特殊。”
沈让觉得这番话无耻又可笑。
“陛下也配说得二嫁妇不堪为良配这样的话,那您拿我娘当什么?”
建平帝面色再次冷了下来。
“朕与你娘青梅竹马,如果不是他人作祟,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恩爱夫妻。”
他冷声怒斥:“滚下去!难以管教不识好歹,你太让朕失望了。”
沈让本就不想进宫,此时更是一刻也不不想多逗留。
他转身欲离去,却突然顿住脚步,没有回头但留下一句话。
“别说她是二嫁妇,便是寡妇又如何?”
“她二嫁与旁人这件事,只要我不死,就永远都不可能会成真。”
“即便她再嫁与旁人,我也会将之夺回来,我的人,谁敢觊觎,他人休想染指分毫。”
随后他转身,带血的额角映衬着那张冷艳的脸十分骇人,他眼眸幽深,缓缓开口。
“陛下,您睿智英明,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激怒与我,如果把我逼疯了,我就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沈让没管身后茶盏破碎的声音,直接驾马经过太和门,出了午门后他便直奔城西而去。
建平帝静坐在御书房良久,眸色复杂,他自己养的狼崽羽翼已丰。
此等情况既是他的期望又令他生出一丝忌惮,到底是同为沈氏子孙,性情和智谋相像极了。
他沉思着种种安排,却见李有德疾步进了大殿。
“陛下,薛娘娘醒了。”
建平帝几乎是一瞬间起身,立刻就出了御书房,眨眼间人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疾步回了养心殿,殿内的暖阁后面其实还有一间密室,但那里已经空置了许多年。
他踏入暖阁,便看到床上臻首娥眉,朱唇粉面,美的似仙子一般女人正面色惶惶楚楚动人的模样。
他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柔:“阿凝,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薛凝蹙眉似有不解,声音宛转柔美:“阿宴,我最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但是我只要去想便会头疼,这是为何?”
“还有,我究竟是谁?我虽忘记了好多事情,但我记得我肯定生过一个孩子,他在哪里?”
建平帝面色温柔但眼底涌动着黑沉沉的深意,他轻声安抚。
“你没有孩子,你没有母族,你只是我的妻子,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他将柔弱无骨的女人抱到腿上紧紧环住,他亲吻着那张芙蓉面,眼里满是痴迷。
“阿凝,别再多想,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照顾你,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薛凝望着他,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身姿健硕面容很俊美,她只觉得又熟悉又陌生。
正是因为那抹熟悉之感,所以她才信了这些话。
她越想越是头疼,只能捂住额头依靠在这宽阔的胸膛上,喃喃道:“阿宴,你别骗我...”
建平帝心口疼的仿若窒息,他眼角泛红,但口吻满是诱哄:“我当然不会骗你。”
阿凝,我只会骗我自己。
明明你是心悦我的,为何会生了恨?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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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妙蓁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大饼,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渐渐地她便开始烦躁。
这种有困意想要入睡,却迟迟不能入眠的痛苦,谁经历过谁知道,简直是折磨。
她猛地坐起身,直接不睡了。
她点了一盏烛灯,去了窗前的榻上,打开窗户,望着月色发呆。
感受着夏夜的丝丝凉风,心想着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她叹了口气,刚准备关窗户去补眠,便看到院门处站了一个人。
虞妙蓁愣了片刻后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那人还站在那里。
隔着黯淡的月色,她看不清那张脸,但她心下狂跳,四肢百骸仿佛都传来激动的战栗。
两人这般对视许久,虞妙蓁快速披上一件外袍随手系了腰带,穿上鞋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