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丧尸一直都是在定期清理的,墙外有楼梯,很窄,顺着天台直通地面,已经锈迹斑斑。
不过当下情况来说,已经足够了。
景徜霄在驾驶座,带领着车队一路向前。
当下不过两种选择,第一,整顿队伍,新找地盘,重建居所;第二,投奔更大的幸存者基地。
胡涛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夜色愈浓,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露天停车场的变化,扭头道,“商务车不在,谭队他们……”
“肯定是都逃了,看来问题不大。这样,我们先去基地。”
“不,别去。”胡涛胡乱地抓自己的头发。
“你外来的不知道,N城的军方,不太好对付。”
景徜霄愣了下,除了上周目呆了七八年的傅老的地盘,他还未长时间呆在其他军方基地。他于是道,“明白了。”
夜行生物将在黑夜降临时倾巢出动,最好早点找到过夜的地方。
“去那儿。”何钧凑到前座,往前一指。
有段时间没有人类污染,夜间环境明朗。
手指之处大概几十公里开外,远处的黄色灯光在一片昏暗中明晃晃地挂着。
夜间的灯光怎么看都像是深海里抛出诱饵的灯笼鱼,何钧看出他迟疑,解释道,“我以前在那里住过。”
完整的队伍原先是二十来号人,全是壮年,队里了五位女人也都是有能力自力更生的。景徜霄还未完整见过所有成员,但也都听伙伴讲起过。
黑夜完全笼罩,后辆车熄灭灯光等待,只留打头的四盏车灯。
胡涛自告奋勇去敲门询问。
景徜霄锁住车门,没让他成功下去。
胡涛拍拍胸膛,“别担心,我嘴甜,我知道叫姐姐。”
景徜霄打断他,“你和人说我们半路遇袭,物资支撑时日无多,借宿一晚,给两天食物作报酬。”
景徜霄伸手揉乱胡涛卷发,连着把他衣领也翻乱。
“会不会太夸张?”
景徜霄意味深长看他眼,“小心行事。”
胡涛不明所以,但还是悉数应下。
他走至门前,血迹斑斑的门里传来嘤嘤哑哑的婴儿的哭声,不太真切。隔音不太好,连着屋里人愈来愈近的脚步也可以听清。
来应门的是位妇人。女人暴躁地拉开门板上部铁板隔窗,面露警惕,充血的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来人。
她面色憔悴,皮肤发黄。“请问你有什么事?”
她有气无力地询问,像是所有力气都在之前消耗完了。很难去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胡涛神情真诚,“夫人,打扰了。夜色来临,我们受袭,当下无处可去,拜托请收留我们一晚吧,只需要个客厅打地铺就成,我们等天亮就离开。”
女人凹陷的面颊动了动,往胡涛身后看去。
“你们到底多少人?”妇人面露不快,“我这顶多收两个。”
“我们可以给您部分物资的。”胡涛面露伤感,像在缅怀受袭击失去的伙伴似的。
“人太多收不了,最多三个。”
胡涛揉揉鼻子,昼夜温差大,户外风呼啸着,很冷。
“那算了。”他转身欲走。
妇人却一下推开门,突然抓住他的小臂。
没想到身体都这样枯瘦,力气倒不小,指甲都要扣进肉里,直接将胡涛拽回门边,“行,我让你们住,不过你们得听我的安排。”
她答应收留全部成员。但等到七个男人陆陆续续走进房间,女人不明显地瑟缩了下,指甲抠得更紧了。
“我刚听到婴儿的哭声,你如果需要忙的话,请直接去吧,不用担心我们的。”胡涛非常礼貌。
“没事。”女人抬起头与胡涛对视,她眼里有浓重的阴霾。
“这里还有三个多出的房间,客厅太小了,你们来和我走。”
她拉起准备坐到地毯上的矮个子中年,灰蒙蒙的眼睛扫视在场男人,像在思考如何分配房间。
被排去三楼的四位体格更壮,在人类认知里,他们容易潜意识被认为更加强。
“上面两层至丧尸爆发以来,就没再住过人了,都是扫地机器在清理,有些湿滑落灰。”
昏暗的楼梯灯闪烁着,触电不良,胡涛差点被楼梯上的苔藓滑倒,景徜霄及时拉住他。二楼分出两个房间,还有三人睡在顶楼。
妇人很暖心,分别为所有人都送去温热的水和牛奶,她说,“小伙子都累了吧,睡前喝些热牛奶暖暖。”
走出房间还不忘再次叮嘱,“一定不能浪费啊。”她早被愁苦压垮脸,笑得很不好看。
景徜霄兴趣不大,基本上都进了胡涛肚子。
深夜,动物的嚎叫与呜咽的风被玻璃窗牢牢隔在外面,胡涛窝在被子里,睡得很香。
景徜霄在靠窗的位置,他拉开窗帘一角。
陌生的环境里,泛霉的气味叫他不太舒适,睡意不大,心里思绪万千。
他正透过黑夜,遥望窗外。却突兀地听到屋外传来的人声。
婴儿的哭声?
他掀开被子,赤脚靠到门板后。
滴~答~滴~答~
啪嗒~啪嗒
声音在静谧的房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二楼两间,三楼一间。
景徜霄清楚地听出钥匙转动的声音,来自靠近的房间。
啪!吱呀~
是门开了。
是那妇人?
她想做什么?
疲惫和奔波淹没两个不大的年轻人,郑潜侬和何钧晚上喝完牛奶就涌上睡意,俩人很快陷入梦境。他们正挤在一团被子里,睡得很沉。
景徜霄回床边,从背包里摸出手枪。
他试图将胡涛推醒,但人睡得很死。
于是他单独一人,轻手轻脚踏出房间。
走廊里漆黑一片。
基本可以推断出来目前发生了什么。送上来的牛奶和茶水被动了手脚。至于他没事是因为自己携带了茶水,于是单是用了些热水。还好看样子只是加了安眠药,不是什么毒性药物。
他清楚记得何钧睡前锁上了门,现在,房门却是留了不小的一条缝隙。
景徜霄小心打开手电,光打在何钧门口的铁笼中。
笼中的生物见了光猛地暴怒起来,上蹿下跳,脚脖子上铁链与笼子不断摩擦,一直把笼子撞得哐哐作响。
感染体?还是异变体?
“等急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女人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景徜霄难以确定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他微俯下身,笼中的生物猛地跳起。他终于明白过来——尸婴。
满身都是乌黑的血渍,散发一种难以形容的潮湿腐烂的臭味。
估计是饿极了,手脚并用攀爬铁杆,朝外嘶吼。
景徜霄站在门后犹豫着,他其实不太想直接对上里面的女人。直接毙似乎有些过了,可是要制服,又得费上番工夫。
他可以确信,那女人平日里,就是时刻和丧尸病毒在零距离的接触。要是跑来咬人,就够拖他下水的了。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把门封住,等两人自己醒来解决。
尸婴只能靠着人类的血肉养活,所以在没有生人的情况下,女人只有放自己的血来饲养。怪不得她看起来毫无血色,满脸憔悴。
这么说来,开始给他们房间,也是为了分散主力。的确是不错的主意。看这几个没心没肺的,不都睡得正香么。
虽然女人为子杀人故事很感人,但是只顾一己私利,认不清现实,只能处理掉了。
景徜霄对着龇牙咧嘴的婴儿放了枪。感染体挣扎几下,没了动静下一秒,女人就抄着镜子冲出房间。她只将人绑了大半,听到枪响,随手拿了武器,就来保护孩子了。
景徜霄出手很快,就算上周目的肌肉记忆没有形成,他的非条件反射能力也够他对付大部分的外来攻击。
女人后脑勺渗出血迹,她的尖叫戛然而止,晕倒在地。胜利似乎来得太轻松,景徜霄不放心地上前检查。
台阶上的苔藓在手电的光照下慢慢爬到阶上,好吸收血液。楼梯间很少开灯,难以光合作用,血液是他们来之不易的养料。
景徜霄找了床被单,将人裹起来,木乃伊一样靠到墙边上。
困倦来得很迟。他找了凳子靠墙坐着,不知不觉睡去。
晨光从天际播撒,阁楼上几位率先醒来。夜的咆哮已经过去,清晨静悄悄的。三人于是打算下楼去叫醒队友们。
半小时后。
郑潜侬任由何钧跪在他身上,各种使劲拉拽。
他无奈道,“我说,你能不能去找把剪刀。”
“别,马上就开了。”何钧眨着惺忪的睡眼,满脸认真。
郑潜侬奋力扭动着,实在是被困得死死的,只好摆烂任由何钧折腾。
其余人都聚集在二楼廊道中。女人被他们团团围住。
她没等人发话,就自己大叫起来。“那些人杀了我的丈夫,如今你们又杀了我的孩子!我可是都留你们过夜了,你们这些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我想你应该最清楚你孩子的情况,而且引我们进来也是早有预谋吧。”
“要不是你们这些人,我家会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近乎是无差别咒骂所有人,实际精神看来是早就压抑许久,出问题了。她满头是汗,脸涨得通红。
何涛从楼下找了剪刀,进房间解脱郑潜侬,再帮她把被子剪开,免得热晕了。
女人身上的道道伤疤随着被单的剥落,暴露在众人视线中。不是末日的新伤,看着倒像是家暴留下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