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们怎么能欺负同学!”宋榆晚上前想要拉开他们。
但她的手却直直地穿过了他们的身体,那些男孩像是听不见宋榆晚的声音一样。
他们用小孩子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辱骂他。骂他克父克母,骂他害走了母亲,骂他不应该存在。一边说着,他们一边推搡着他,一边大声嘲笑着。
“你是个哑巴吗?”
“你怎么不说话?问你话呢,小哑巴。”
“他不会是被我们吓晕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孩子尖锐而稚嫩的声音像一把刀,狠狠割在魏南枝的身上。
魏南枝仍是一言不发,宋榆晚看见他低垂的睫羽轻颤,尽管触摸不到他,她还是走过去,缓缓拥抱了他。
宋榆晚从来不知道魏南枝的一切,她只了解他的喜好,但这些喜好也并不是多么难发现的喜好。
魏南枝整个人身上好像写满了无欲无求,有时他坐在那里不动的时候,宋榆晚好像看见了一汪深潭。
“让我们一起表扬一下宋榆晚小朋友好不好?宋榆晚小朋友刚刚回答对了老师的问题,是不是很棒呀?”
班级里,年轻的老师半弯着腰,双手按在小少女的身上,小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脸庞也有些红彤彤的。她站在光下,像个公主。
“宋榆晚,你好聪明呀,下一节体育课,我要和你组队。”同桌是个圆圆脸的小姑娘,叫宋果。
体育课的老师是个很幽默的男老师,所有的同学都喜欢他,他也对每个同学都流露着笑脸。
“你们班怎么回事?尤其是你,魏南枝,你是体委,怎么组织的同学?”
对着她们笑眯眯的老师转头就对魏南枝严肃起来。
魏南枝捏着衣角,他总是垂着头不说话。
体育老师皱着眉,大声呵斥:“所有人绕着操场跑一圈半。”
学校的操场是四百米,对于刚上一年级的小孩子来说,六米已经很累了。
同学们稀稀拉拉的跑起来,一边跑一边抱怨着。
“魏南枝。你身为体委却没有尽好体委应该尽的义务,你跑两圈。”
“呵呵,被罚了吧。”
“要我说,就不应该让魏南枝当体育委员。”
“我也不喜欢魏南枝。”
小孩子体力差,耐性也差,没跑完一圈,就已经很多同学开始走了起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宋榆晚想大声去呵斥那些小孩,却张不开嘴。她看着魏南枝明明筋疲力尽了却还是乖乖挨罚,只想去告诉体育老师,魏南枝已经跟尽职尽责了,是那些小孩子不听魏南枝的。
但她说不出话,只是半个操场的间隔,年幼的她和伙伴开心玩着沙包,而魏南枝在被罚跑步。
“晚晚,你看那个男孩子,他在跑步。”宋苹拉了拉宋榆晚。
“哇,我刚刚就看见了,他好厉害呀,可以跑这么远。”小小的宋榆晚惊讶的说。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放学后,宋父宋母早已早早地守在门口,等着宋榆晚放学。
果然一放学,她就被宋父抱在怀里,宋母接过她的书包,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一家三口踏着晚风,满脸笑容。
“魏南枝我讨厌你!”
“你明天不许来上学,我不想见到你。”
“略略略,你没有朋友,活该。”
背着书包的男孩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跑出校门投进父母的怀抱。
只有魏南枝,他拽着书包带子,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少年的身影被夕阳拖长,他垂着头,用手擦了擦眼角。有风吹过,吹起一片晶莹水光,消散了。
宋榆晚呆呆的看着,心疼得无法言说。
他看着魏南枝一边走一边偷偷的观察着路边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和父母说说笑笑的孩子。
他不说话,眼神中的羡慕几乎化为实质。
“南枝回来了。”年轻了不少的魏爷爷站在巷子口,他的颧骨有些破皮,眼眶也有些红,看着魏南枝的眼中透着魏南枝说不出的感情。
“爷爷。”魏南枝几步走上前,小心翼翼拉住魏爷爷的手。
“钱呢!”
门内是魏父愤怒的辱骂和争吵。
“我就说了,魏南枝就是个祸害!”魏父的声音充满怨恨和愤怒,“好啊好啊!要不是你这个东西,小妍怎么会离开!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个丧门星!”
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声音,混杂着魏爷爷的声音:“够了!”
魏南枝想说我不是丧门星,妈妈也不是被我害走的。但是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说出来又怎么样呢?说出来父亲也不会反悔,也不会道歉。
可能自己就是个丧门星吧。魏南枝想着,低着头看着地面,他想,要是妈妈没走就好了。
想起来白天听到的夸他跑的远的声音,魏南枝的心底荡起涟漪。他认识那个女孩,他见过她,在周一升国旗的时候,她在国旗下讲过话。
好羡慕啊。魏南枝走进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小小的,有些旧旧的。坐在桌子前,魏南枝想,那个小女孩,他的房间一定是很干净的吧。也许是粉色的,像班级老师给播放的电影中的公主一样,很大,很漂亮。
他觉得那个小姑娘像公主一样,她叫宋榆晚。魏南枝在纸上笨拙的写下宋榆晚,他不会写她的名字,不知道是哪三个字,只能写拼音。
他写着,我喜欢宋榆晚同学。
小少年稚嫩的字迹歪歪扭扭。写完后,他又用橡皮擦掉,宋榆晚像公主一样,魏南枝低头看着自己,自己就像一个乞丐。
公主是要和王子在一起的,怎么会和乞丐在一起。
宋榆晚站在魏南枝的身边,说不出话,鼻子酸酸涩涩的,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早在宋榆晚喜欢他以前,他就喜欢宋榆晚了。
“啪嗒。”有眼泪落下来,纸上晕开一小团,把没擦干净的“喜欢”晕湿开来。
魏南枝伸手去抹眼睛,但眼泪像擦不干净一样,越抹越多。
魏南枝伏在桌上,喉咙里发出小声的压抑的呜咽,像刚出生不久后失去了母亲的小狗,扎得人心里细细密密的疼。
窗户外扑棱棱飞来一只小麻雀,肥嘟嘟的站在窗台上好奇的歪着脑袋,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人类在哭。
“啾啾,啾啾。”小麻雀听见声音后也啾啾回应,它扑棱着翅膀,看着柜子上的相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中间的小男孩依偎着一个女人,笑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