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的心在滴血。
温祖铭果然没有说错,她的妈妈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
“我妈还有呼吸,她还活着,我才不为她准备后事!”
温澜崩溃痛哭,但骨子里根本不想承认季敏心快要油尽灯枯的事实。
工作人员走进来掀了下季敏心的眼皮,叹气,“瞳孔已经开始扩散,真没什么熬头了。”
“我妈不会死!因为我还没有为我妈尽孝!”
温澜紧紧抱住季敏心,滚烫的眼泪落在季敏心干枯的脸上。
一滴一滴,倾尽了八年的牵挂和思念……
“妈,我是澜澜——”
她一遍遍在季敏心耳畔呼喊,直到嗓子喑哑。
此时的谢宴声已站到病房门口,温澜凄楚的哭声把他的心扯得生疼。
他在意的不是床上女人的生死,而是温澜又骗了他!
明明是亲妈,却说是姨妈!
他早就知道温澜是温允正的私生女,温家人对温澜亲妈的说辞是多年前出车祸去世,葬在了江城的西郊墓园。
和温澜结婚之后,他在闲谈中也提起过温澜的生母,但每次温澜都闭口不言,以至于他就默认了温家人的说法。
在半小时前,温澜还在言之灼灼地对他说要找姨妈,现在姨妈变成亲妈,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瞬间上头!
但与自己的失落相比,温澜伤心欲绝的模样更令他心疼。
他走到季敏心床边,伸手摸了下她的脉搏,宛若游丝。
“确实该准备后事了。”他看向温澜。
温澜的脸贴在季敏心的心口,感受着季敏心最后的温度……
一小时之后,季敏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温澜的眼泪早就流干,季敏心被宣告死亡那刻,她反倒平静无比。
用干净的毛巾和清水为季敏心擦拭完全身,又为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寿衣。
有谢宴声和老金在,后续的琐事她什么都没用管。
但在为季敏心选墓地的时候,谢宴声犯了难。
“你准备把她安葬在这边,还是江城?”谢宴声问道。
温澜愣了许久,哑着嗓子道:“这里和江城带给她的全是痛苦,还是让她回梅城吧。”
梅城是个五线小城市,距江城三百多公里,是温澜出生的地方,也是季敏心的故乡。
在那里,温澜和季敏心度过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温澜六岁那年,季敏心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母女两人被温允正带去了江城。
从那以后,温澜再也没有回过梅城。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要亲自把季敏心送回梅城,让她入土为安。
季敏心解脱了,她也解脱了。
谢宴声刚在电话中安排李端去梅城,老金就从楼下跑上来,说殡仪馆来人了。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把季敏心用殡葬包裹好,抬下楼,放到殡葬车上。
温澜上殡葬车的时候,身体一直打颤,右脚抬了好几次都没能踩上去。
谢宴声疾步上前扶住她,毫不犹豫地和她一起上了殡葬车。
她目光平静望着黄色的殡仪包,想着里面那张熟悉的容颜,思绪飘到了小时候……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妈还活着?”一直沉默的谢宴声忽然开口。
为什么?
温澜也开始问自己。
当初和谢宴声有了夫妻之实的第三天,在温瑾胤母子的推波助澜下,两人领证摆了酒席。
那时起,她就已经配不上光风霁月的沈毅,也绝了对沈毅的所有幻想。
她是准备和谢宴声好好过下去的,但两人蜜月没过完,谢宴声就开始往会所跑。
她和谢宴声吵过,也闹过,还砸过会所的包房,但最后依旧没能阻止谢宴声的频频出轨。
如果谢宴声只是人不靠谱,对她出手大方,她也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季敏心的事儿说出来。
但谢宴声对外面的女人一掷千金,对她却抠抠搜搜!
她变着花样向谢宴声要钱,谢宴声却什么都要她拿着单据来实报实销!
季敏心的病,是个只要活着就填不满的无底洞,以她对谢宴声的了解,根本不会出钱。
她不得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温瑾胤身上。
温瑾胤一直说季敏心在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她深信不疑,帮温瑾胤一次次算计谢宴声,为温氏谋利。
可笑的是,这八年来她一直活在温瑾胤的谎言中!
季敏心不在国外,也不在港城市区,而是在一个叫齐河的小县城疗养院呆了整整三年!
病例上虽然没有季敏心三年前的任何信息,但她也能猜到,绝不会是在什么医疗条件好的医院和疗养院!
为了阻止她找到季敏心,温瑾胤费尽心机,为季敏心改了年龄名字,连家属的联系电话留的都是公司员工的。
温澜思绪如潮……
“如果两年前告诉我实情,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谢宴声嗓音幽沉,一双有力的手臂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一肚子委屈萦绕在她嗓子眼,她的心很累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即便隔着几层衣衫,谢宴声的掌心还是给了她依靠,令她莫名的心安。
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谢宴声深深凝视住她的侧颜,满腹的埋怨在理智中一点点化为疼惜……
两个小时之后,季敏心被烧成一把骨灰。
下午,温澜在谢宴声和老金的陪同下,带着季敏心的骨灰来到梅城。
李端早就带着人侯在“天府”墓园了。
温澜虽然多年不来梅城,但从墓园的规模和设施上就知道谢宴声对墓地是上了心的。
傍晚,季敏心的骨灰被安葬进墓地,上面还立了块石碑。
谢宴声遣散了李端和老金他们,独自留下陪温澜。
天色完全黑下来,温澜才缓缓走出墓园,跟着谢宴声去了市区的一家酒店。
谢宴声还算体贴,定了相邻的两间房。
帮温澜用房卡打开房门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手机上点了晚餐。
一天下来,温澜只早上喝了一碗红糖芋圆,吃了两个素锅贴。
做完这一切,谢宴声就开始恨自己的心软!
在打电话让李端为季敏心买墓地的时候,他就恨!
在跟着温澜上殡葬车那刻,他更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