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时间到了几人约定好的第三日。
男人一大早就出去喝酒打牌了,徐嫂子心里惴惴不安地做着绣活,隔一会儿便朝门口看几眼。
她心里很乱,有些说不上来的纠结,她既怕那两人不来了,又不知道人家真的来了之后她该说什么才好。
晌午刚过,温月泽和辛苑准时到访。
辛苑看着徐嫂子的脸色,便知她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想来是寝食难安地思考着到底该何去何从。
温月泽开门见山。
“徐嫂子,你想好了吗?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你决定跟我们走,后续的事情我们帮你安排,自然不会让你男人再骚扰你们母女。
若你决定留下来,我们立时就走,绝不多劝一句。”
徐嫂子有些怕温月泽,这个男人虽然好看,但是冷冰冰的,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
她求助地望向辛苑,希望这位夫人能说几句话,但辛苑只是默默地转过头,什么都没有说。
辛苑知道,温月泽是在给徐嫂子压力。
她这般温吞、忍让、犹豫不决的性子,你不逼她一下,她能纠结拖延一辈子。
说实话,徐嫂子确实没有想好,她对摆脱这个家,让妞妞远离这个可怕的父亲是渴望的,但同时,她对未知的新环境也充满了恐惧。
她只是一介女流,没读过书,没见过大世面,如果离开了这个家,外面的世界若是不接纳她,那她就连退路都没有了,只能带着女儿去死。
徐嫂子低着头,不自在地扣弄着自己的手指。
“我……我……”
辛苑到底有些于心不忍,温声开口。
“徐嫂子,你当初为什么嫁给这个男人呢?”
徐嫂子稍稍抬起头,她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我爹……我爹和我公公是酒友,以前他们常在一起喝酒,后来不知怎么,就在酒桌上把我的婚事定了。
好像……好像是我公公答应连请我爹喝一个月的酒……”
“哼!” 温月泽嗤笑了一声。
“一个月的酒?你家原来在擎州下属的府县,就那个小地方,一个月的酒钱,撑死也就二百文吧,也就是我们许给你月钱的零头,你爹就把自己的女儿卖进了火坑。
我看,妞妞长大了多半也逃不开这个命运。”
温月泽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徐嫂子的心事,让她不免想起那天晚上妞妞他爹的醉话。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苦难,但是想到女儿也要过这样的人生,她就心如刀绞。
“公子……你……你们上次说,会给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还会有住的地方,让妞妞读书,是……是真的吗?”
辛苑柔声安抚道:
“徐嫂子放心,我们跟你说过的每一个字都算数。
你嫁到外州府时间长了,不了解咱们擎州,如今在咱们那,女孩子同男孩子是一样养的。
家里的女儿不仅都要读书,将来还都能做工或者做生意,不靠男人也能养活自己的。
这女孩子若是不靠男人,自然就没人敢轻视怠慢你。”
徐嫂子听着她的描述,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她猛咽了几口口水,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夫人,你们也……也看到了,我们这个家全靠我做绣活养着。
妞妞他爹是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若是这次你们不能把我们带走,他会打死我和妞妞的。
便是……便是我同你们走了,若是日后他找来,我……我怕……”
辛苑有些理解她对于丈夫的恐惧。
“徐嫂子放心。”
说着,辛苑看了温月泽一眼。
温公子接收到心上人的暗示,也不再给徐嫂子脸色看,把自己找人帮她解决问题的方法说了。
辛苑本来有些担心,再怎么说这二人也是夫妻,温月泽直接说了要打断男人的腿,徐嫂子会不会觉得他们太狠了。
却不想徐嫂子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片刻,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公子,夫人,我带着妞妞跟你们走!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辛苑终于舒了一口气,她微笑着说道:
“好,既然徐嫂子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安排。
这两天你不用表现出什么异常,也不用收拾东西,不要让人发现了破绽。
等有人以抵债的名义来接你们母女,你们不要怕,跟着走就是了。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抚好妞妞,不要让小孩子被吓到。”
辛苑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为徐嫂子想到了之后的每一个细节,这很大程度上安抚了她心中的不安。
几人商量好了后面的事,辛苑和温月泽便打算离开了。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温月泽突然回身,递给徐嫂子一个小钱袋子。
“这里是二百文,便说是我们给你绣嫁衣的定钱,免得你男人知道你没揽下这个活,找你的麻烦。
记着,他跟你要你就给他,让他出去喝酒,我们才有机会动手,知道吗?”
徐嫂子的眼圈有些泛红。
“知道了,谢谢公子。”
辛苑看了温月泽一眼,心头也浮上一丝暖意。
温月泽真的是个细致又温柔的人,他知道若是这个绣活接不下来,徐嫂子一定会被她男人为难,所以做戏做全套,为她避免了一切被伤害的可能。
果然,晚饭时间回到家中的男人抢走了那些定金。
“呵,大户人家的人也这般小气,之前还想要压价!
如今知道没有更好的,还不是乖乖回来给老子送钱!
孩他娘,他们说没说剩下的银钱什么时候给?”
徐嫂子如今看他倒是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恐惧,反而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应该是要交货之后吧,这几日他们要找找花样子,然后才能把材料送过来。”
看男人不耐地皱起眉头,她赶紧扯了扯嘴角接着说。
“不过这个活接完便能有新的活计了,听说新娘的表妹不久之后也要出嫁。
他们说只要这个绣的好,之后的嫁衣也交给我来做。”
男人这才露出了笑容。
“行,那你别偷懒,抓紧时间绣,现在天黑得早,你实在不行就坐在外边绣,亮堂一些。”
徐嫂子看着已经穿上冬衣的男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