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梁被这个二傻子气得肝疼,索性不搭理他了,转向夏书颜。
“夫人,那个邢探花真的会来求助我们吗?
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正常人都会觉得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风险。”
夏书颜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他没有选择。他要直接刺杀五皇子的事已经失败了,就应该明白,凭他单枪匹马想要刺杀皇子是痴心妄想。
所以向我们求助是他唯一的希望,就算知道未必能成,他也会孤注一掷地试一试。
我们没有在今晚杀他,他已经把我们当做是可以信任的人了。”
说到拿捏人心,还得看夏书颜。
果然,五日之后,那位邢探花从侯府侧门被天梁领了进来。
几日不见,邢荣轩竟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可知他这几日确实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此刻的邢探花虽然身形消瘦,但眼睛却清亮得吓人,看来是想明白了。
夏书颜倒是难得的没有与人为难,让青竹上了茶。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这位邢荣轩邢探花出身汾州阳城郡,他的家族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在当地也小有名气。
邢荣轩的父亲原本在族中地位极高,且处事公允、铁面无私,所以得罪了不少家族中的小人。
在邢荣轩和他姐姐八岁多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外出为族里办事,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山匪,不仅财物被劫,夫妻俩也惨遭杀害。
邢荣轩家里当时已经没有别的长辈在了,他们便继承了祖父辈和父母名下的所有财产。
幼儿抱金于闹市,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觊觎他们手里的东西。
于是他和姐姐便成了族中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这些人甚至为了争夺他们姐弟的抚养权大打出手。
最终还是族长出面,让大家轮流抚养他们姐弟,他们家的财产,也由族内代为保管,待他们到了十八岁再还给他们。
一听见无钱可拿,族人对他们的态度马上就变了,但族长的命令不好违抗,只能捏着鼻子接纳了他们。
说得好听,是大家都出了些力,说得直白些,其实就是他和姐姐像皮球一样被从一家踢到另一家。
至于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的财产,也渐渐被族中偷偷换过了。
水田被换成了旱田,城中的铺子被换到了城郊,甚至连几座林子茂密的山,也被换成了炎火山,十年下来,父母留下的东西竟然是十不存一。
后来,两个孩子渐渐大了,这姐弟俩的好相貌也自然引起了族人的注意。
邢荣轩还好些,他自幼聪颖出众,是学里先生都盛赞的神童。
族中多年无人在科举中有所成就,所以便把希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而他的姐姐邢荣月,则更加悲惨些。
既是族人拿来控制邢荣轩的一颗棋子,也是利用她的美貌为家族获取利益的牺牲品。
邢荣轩本想着,只要自己勤学苦熬,尽早参加科举考试并取得成绩,就能把姐姐接出邢家。
却不想在他为殿试远赴京都的这一年,姐姐竟然被嫁给了汾州的朱老爷。
族中甚至还来信跟他炫耀,说这位朱老爷是当今五皇子的表舅,身份不是一般富商可比的,这也算族中为他和五皇子搭上了关系,让他务必好好跟着五皇子,为宗族牟利。
拿到信的邢荣轩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的姐姐只有十九岁,却被嫁给了五十四岁的老头子!
而且这位朱老爷前面已经死过三任正房夫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个禽兽!
邢荣轩恨不得立刻离开京都回去救姐姐,但也正是这个时候,夏渊夏大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夏大人也没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对他多有关怀开解。
许是他眼底的恨意和怨毒太过明显,夏渊最终还是叹着气嘱咐了一句,再难的事情也总会有解决的方法,不要受困于当下,年轻人的路还长。
邢荣轩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从长辈那里得到过这样的关爱,所以夏大人的话他是听了进去的。
他开始尝试从其他途径找到解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把姐姐从那个魔窟里拯救出来。
他想到了直接求助五皇子,期盼着他能对自己家人这种强抢民女的行为加以管束。
结果一场京都大雨浇灭了邢荣轩的念想。
天潢贵胄,材朽行秽!
他们居然为了互相攻讦,置京都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姐姐的遭遇当一回事呢。
于是在这种愤怒、绝望和悲痛之下,邢荣轩差点做出了行刺皇子的举动。
其实这件事就算没有天梁拦着,他也是做不成的。
五皇子和他的交集本就不多,再说好歹是皇子,身边哪能没有高手护卫。
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想要行刺,简直是天方夜谭。
夏书颜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邢探花的故事,既没有因同情他们的遭遇痛哭流涕,也没有因这世道不公而愤愤不平。
“邢探花,你说你因为五皇子在之前京都暴雨中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失望。
那你呢?你去看过受灾的民众吗?”
邢荣轩以为夏书颜要说自己只会挑剔讽刺他人,不过这件事上他自认做的还可以,所以很有底气。
“我去了。”
夏书颜点点头。
“你既然去了,就该知道,最终救了京都西北百姓的不是户部的工程队,也不是兵部的守城军,而是在贺大人组织下的百姓自己。
他们是京都最底层的民众,在天子脚下遭此天灾,明明全朝堂都在讨论,却没几人为他们出头。
最终,还是靠他们自己战胜了一切。
而你,邢探花,你是十九岁的少年天才,饱读诗书,博古通今,虽然受家族迫害,但你也不曾缺衣少食。
你明明应该比京都百姓更有智慧、更有力量、更有能力解决这一切,而你却在怨天尤人之后选择了最愚蠢的方法。
我上次骂你,你不冤枉。 ”
邢荣轩面带羞愧,他知道夏书颜说得对,是他受困于情绪,处事莽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