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整天做梦都想着那些吃饱撑着无事干的公子哥常来照顾照顾“生意”呢,好振兴祖业呢。
他深怕一帮值夜的守夜人不识礼数冲撞了“来之不易”的贵人,忙通知身边人传信去通知。
身着破衣烂袄的守夜人被“驱赶”到大通铺休息时,可乐坏了他们,被窝里可比那停尸房暖和多咯。
待义庄一切准备齐全后,贵客才一一踏进这座阴森尸臭的义庄。
“老爵爷,地方有些简陋,您老多担待些。”庄主一脸殷勤将老爵爷等人引到自己的居室。
整个义庄装饰最“豪华”的套房,庄主素爱壕奢的装扮,软榻,茶几,横床皆是上好木料打制。
几支敬神香不要钱地燃着,再有两串清香好闻的香包垂挂在横梁上,嗯,此处估计是义庄气味最淡的地方了。
这里的敬神香和香包都是自己制的,搓香配香那可是祖传手艺,因祖上偶得几种揉香秘法才积攒家业“开”了这家义庄,历经几代人辛勤补建再有善人捐资终成这三进大院八大间的“大”义庄。
俗话讲,人死如灯灭,落叶要归根。
即使是杀机肆意的战场可注重收敛尸骨,不提城乡鄙村了。那些身故外乡的“游子”都希望自己“百年以后”回到生养自己的故土。
遗骨不能暴野,不然容易“冲撞”某些阴煞凶物,无端给后人或亲人招来“无妄之灾”,入土为安是真理。
虽神明不显,但老百姓深信不疑,京城周边的百姓更是如此,即使再家财薄弱也要将“白事”风光一回。
可惜京城西北外郊的义庄“生意”却日渐凋敝,现在除庄主和后厨的老妈子外,就剩四个年纪不一的守夜人咯。
象征六合的六大间停尸房如今只有两间常用,其他几间早关闭十几年咯。
“愧对先人咯,祖业凋敝。。。”老庄主哭穷碎碎道。
来自怡红楼的方管事听闻义庄老庄主在讲义庄经营困难忍不住眼皮子抽抽,倒是老爵爷笑呵呵地从怀里摸出两张面额一百两纹银的银号通票静静放在茶桌上。
“深夜来得匆促,些许香钱意思意思,望庄主莫要嫌弃。”
“哎哟,可谢谢老爵爷了。”老庄主眼尖儿,瞅见是大额银票,靛蓝靛蓝的,忙起身拱手大谢给老爵爷提壶续茶,续罢茶水,衣袖一收,银票没了。
可惜他为人“贪婪”,谢罢老爵爷还眼直勾勾盯着身着黑丝缎面的狐皮棉袍男子方管事。
身居名利场的方管事见多了这种“贪得无厌”的吝啬鬼,招待的茶叶也是一两银子能称上一大包的茶叶沫子。
“鄙人手头上只有五十两银子,愿捐给庄子备些香烛,好让那些游魂安宁归乡。”
方管事的敞亮话让庄主“受宠若惊”忙笑迎,“贵人请放心,送来的贵客皆安宁祥和,诸事皆顺。”
“哈哈,庄主行善积的是阴德,回头老夫让府上多送些米粮油过来。”老爵爷见气氛轻快便笑道。
“哎呀,真是谢谢老爵爷体谅我等疾苦。”庄主见老爵爷还要差人送米粮支援,恨不得跪在地上舔靴,各种吉祥话滔滔不绝。
因地处外郊僻远,附近有知名凶地乱葬岗,此座义庄的“生意”再经那丧葬一条街给引流大波,剩下便是些钱袋不丰的寻常人家。
停尸房外,麻子和崔二两人在老爵爷的门客及怡红楼护院的盯视下齐步踏进“待客灵堂”。
“张兄请。”
“崔公子先请。”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谦让了一会,见“无济于事”便各选一座停尸“大殿”进去。
讲真的,麻子作为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最不怕的便是这阴鬼邪祟。
甚至那些一身“正气”的文坛名宿一声暴呵就能让一头积年老鬼魂飞烟灭。
崔二又不傻,当然知晓麻子是举子出身,小道传闻此座义庄有隐秘,他可是有备而来,怀里藏了好几张家奴塞来的符箓。
赢钱事小,主要是想看那“贱人”吃瘪。
当然院子有诸多武师在场,那小书生死不了,若是吓尿才好呢。
停尸房仿的是道观大殿的形制却略有不同,灰瓦白墙,正堂中央是正位,只见墙上挂着一副画,三尺宽,七尺长,乃是民间常供奉的打鬼道人钟魁画像。
见其头戴紫金冠,额头突角,双耳廓尖,目如铜铃,鼻孔朝天,络腮胡直若钢针,身着百鬼袍,一手持斩邪剑,另一手提着滴血头,赤足踩祥云,脚掌不似人足反而像兽爪。
哪位画师的丹青妙手把这钟魁道人的长相画得要比那恶鬼的气势还要凶上几分。
麻子一进门就看到这着眼的钟魁像,一时情难自禁,欣赏起来。
一人合抱的粗柱,两丈高的横梁,被烟熏黑模糊的彩画,无不显示着它曾有辉煌的过去。
偌大一间空旷高大的停尸房就能满员招待十八位贵客,如今寥寥俩三贵客“睡”在这里,怪不得庄主喊穷哭撑不住呢。
若不是庄主偷偷给衙门里某人送温暖,让京城的收尸队优先往这边送客,估计就只能开启一间停尸“大殿”了。
不过除了周边乡里往这送“贵客”外,义庄的运营基本指望着京城的收尸队往这边送真正的异乡贵客呢。
周边乡里虽属京畿,但不是家家户户都殷实,大多贫苦家庭都是一张草席裹住拉到坟场完事儿。
被衙门直管的收尸队送来的贵客可就一样了,基本在他乡都是殷实之家,乃是想来京城谋富贵或是一展宏图却不幸失败的“京漂”。
待衙门有司讣书一出,老家不破败的话总有人来领尸归乡的,长此以往可是一笔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
“坏咯,那位七日前送来的贵客,我忘记换新香了,今晚刚好是头七夜。”一位名唤狗儿的守夜人刚钻进被窝就撑肘轻呼。
“喊啥喊,没听见庄主咋嘱咐嘛,有啥动劲儿都别出来瞧热闹,惹恼了那帮找刺激的公子哥儿有你好果子吃。没换就没换吧,你没看到院子里一帮高手在守着嘛。快睡吧,难得囫囵觉。”一蓬头垢面的老者轻声骂道。
义庄里的守夜人要么是周边村子的破落户要么是外地来京城投奔亲戚不成的“流民”,见识了京城的花花世界后再也不回自己那穷乡僻壤的老光棍。
不论他们来自何方,皆有一个共同点,八字硬。
八字不够硬,在这死尸常有阴煞弥漫的义庄可站不稳站不久,引邪上身事小,发狂杀人事大。
本来这座“私人”兴办的义庄归京兆府管辖,每年还能有个二百两银子的扶助钱用以支付京城内外无人认领的骸骨殓尸丧葬。
可这银钱皆被视财如命贪吝成性的老庄主贪墨个大半,怪不得他快五十了还没个后,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