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嗯？”吃过晚饭，奶奶又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欣赏单羽的成绩单。
“你记得我有条白色的连衣裙吗？”单羽瞄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放低了一些声音。
“你说什么？”奶奶放下成绩单，朝单羽的方向凑了凑。
“我说，你记得我穿过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吗？”单羽用手挡了挡，在奶奶耳边重复了一遍。
“有啊。”奶奶摘下老花镜，神采飞扬地说道：“你难得穿裙子，奶奶记得可清楚了。”
心跳声冲进单羽的耳朵里，“咚，咚，咚咚”，吸了口气，单羽问到：“奶奶有那个时候的照片吗？”
奶奶摇头，“我不会这些东西，要不问问你爸爸？”作势就要招呼在厨房里忙碌的单鸣。
单羽赶忙制止了她，“不用奶奶，我就是随口问问。”
“哦。”奶奶摸了摸单羽的脑袋，“那时候你头发可长了。”言语中似乎有淡淡的可惜。
单羽摸了摸大概只有两拳长度的马尾，笑着安慰：没事的，奶奶，还会长长的。”
“现在这样也好。”奶奶拍了拍单羽的肩膀，“现在学习要紧，节约时间。”
“嗯。”单羽还想说点什么，单鸣就走了进来，“在聊什么？”
单羽抢先一步回答：“奶奶说我以前的头发可长了。”
单羽的脚步有轻微的停顿，坐在了单羽的身边，“现在学习任务紧，等你高考完再留长也不迟。”
“是呢。”奶奶想起来跟单鸣说：“你有空给单羽找找那条白裙子。”
“白裙子？”单鸣的目光落在单羽脸上，“你现在找白裙子做什么？”
“我……”单羽想起之前单鸣信誓旦旦说没有一张身穿白裙的女孩的照片，反过来问他：“你们没有给我拍过穿白裙子的照片吗？”
单鸣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拍过。”
单羽略带震惊地看向单鸣，问到：“你之前不是说没有吗？”
“那照片是你妈妈帮你用手机拍的，跟她的手机一起报废了。”
屋里瞬间雅雀无声，自从妈妈过世以来，家里就下意识回避着和她相关的话题。
“对不起，爸爸。”单羽握紧了双拳，“我……”
“没关系。”单鸣说完站了起来，“我去外面走走。”
单羽欲言又止，单鸣的背影不似平日里挺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
“你爸爸是不是都不在你面前提你妈妈的事情？”奶奶望了一眼已经走到屋外的单鸣，转过头问单羽。
“嗯。”单羽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继续脑海里关于妈妈的回忆，“他模仿了很多妈妈以前做的事，但除了妈妈的忌日和生日之外，他都不会主动跟我提起妈妈的事情。”
“哎。”奶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爸爸他也挺难的。”
“我知道。”单羽拧自己大腿的动作硬生生被脑海中陆行对自己的要求提醒着停了下来，“是我的错。”
“没有。”奶奶摸了摸单羽的脸颊，“我知道你也挺难的。”
眼眶里泪水瞬间凝结，任单羽如何压抑还是落了下来，“我想妈妈。”
奶奶一把把单羽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单羽的后背：“奶奶知道，奶奶知道啊。”
单羽仰着头，任由泪水顺着脖颈落尽妈妈从前为自己挑选的白色半高领毛衣里。
平复了心情，单羽还是走到屋外找到了靠在树干上抽烟的单鸣。
单鸣见状立刻扔了烟，用皮鞋在烟头上捻了捻，问到：“你怎么出来了？”
单羽递过特意灌上的暖水袋，“外面太冷，给你送温暖来了。”
单鸣笑着接过去，“不愧是我的小棉袄。”
看着空气里随着二人说话不断出现又消散的白气，单羽故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指着瞬间出现的白气对单鸣说：“爸，你看，白气走了那么远呢。”
单鸣笑，以前单羽和她妈妈在冬天就喜欢比谁呼出的白气飘得更远，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吃一盒大大的香草冰淇淋，“想吃冰淇淋了吗？”
单羽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想妈妈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不用担心我。”
“好。”单鸣摸了摸单羽的脑袋，“下次带上你。”
“哈。”单羽双手叉腰，“你偷偷背着我做了什么？”
单鸣轻轻拍了一下单羽的脑袋，“放心吧，你没错过什么。”
单羽也不再继续追问，仰头望着明显比家里明亮许多的星空，“爸，你说妈妈现在会不会也在望着我们？”
“会的。”单鸣顺着单羽的视线抬起头，小声重复着：“会的。”
两人沉默着欣赏了一会儿星空，单鸣先出声提醒：“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单羽吸了吸鼻子，哈着气给双手取暖，小跺了两步，“我们走吧。”
“给”，单鸣把热水袋递给单羽，“冷成这样，还要我说了，你才想着回屋？”
单羽在热水袋的加持下缓了过来，“我没事。”
“走吧。”单鸣说着大步往屋里走，单羽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你俩可算回来了。”奶奶指着桌上冒着热气的两个杯子对二人说：“我给你俩热了牛奶，趁热喝了早点睡觉吧。”
“谢谢妈。”
“谢谢奶奶。”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谢，乖乖地坐下来在奶奶的监督下喝着温热的牛奶。
“这么冷的天，还非要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奶奶还是忍不住吐槽起来，“我这水都给你们换几遍了。”
二人相视一笑，埋头喝牛奶，不敢搭话。
“你俩下次有啥事要谈，就在屋里谈。”奶奶盯着二人声音有点沉闷：“要是有啥话不想让我听见，告诉我一声，我出去就是了。”
“妈。”
“奶奶。”
二人视线相交，单羽选择了沉默。
“妈，我们不是有事要瞒着你。”单鸣放下手中的牛奶，赶忙解释：“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也跟着不开心嘛。”
“有什么不开心的。”奶奶的语气十分轻柔，“小棉的事情，以后不用避着我。”
单鸣的停顿转瞬即逝，笑着回答：“知道了，妈。”
“单羽你也是。”奶奶转过头看着还捧着牛奶的单羽，“以后要是想妈妈了，也别忍着。”
单羽点点头，没有回答。
“单羽这样肯定都是因为你。”奶奶责备着单鸣，“你知不知道孩子都委屈成啥样了？”
单羽赶忙去拽奶奶的衣袖，还是没赶上奶奶的语速：“下次她要是再为小棉的事情哭，看我不揍你！”
单羽没敢抬头看单鸣的反应，只听见了他的回答：“妈，你放心，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