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荆将可玲剔骨抽筋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五洲一界。
出门游历的傲清也终于回来了。
而且还是大着肚子回来的。
她先回了龙族一趟,亲眼见到二妹被制成的弓箭。
三妹影遥又添油加醋说了一些,傲清便一肚子火气的回芬岳殿找拔迟去了。
拔迟在院中抚琴,琴声悠扬婉转,丝丝哀伤糅合在琴音里,似乎正在吐露弹琴人的心境。
傲清听见琴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开门就走了进去。
拔迟停下手,抬头见是傲清,脸上浮起浅笑,说:“你回来了。”
傲清厉声道:“可玲的事,你可知晓?”
拔迟见傲清是来兴师问罪的,瞬间冷下脸,道:“是她罪有应得,你们该感谢离垣不屠你们全族。”
傲清哈哈大笑,道:“可笑!我们龙族可曾低过头,就算他是离垣又如何?”
拔迟注意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说:“你总不想肚中的孩子,还未见过这个世界就死去吧!”
傲清一怔,捂着肚子道:“你什么意思?!”
“若你想平安生下孩子,我劝你最好安分一些。”
拔迟说完继续抚琴,将傲清晾在一旁。
傲清怀上这个孩子并不容易,原以为与拔迟结亲,总归会生下个子孙,没想到拔迟根本都不碰她。
结亲这几万年,两人一直是分房而睡,相敬如宾。
直到三千年前,可玲带回一个少年,说是她的儿子,龙族这才算是后继有人。
而拔迟退位的日子让傲清更加寂寞难耐,他将深渊中那方小院儿搬到芬岳殿中。
日日在院中抚琴、饮酒、静坐,与傲清之间一个月甚至都说不上几句话。
几万年了,她倦了。
即使当时再怎么心猿意马,经过这几万年的沉淀,也只剩下如烈酒般的穿肠毒辣。
傲清看着他,说:“我本也不奢望你会为我们龙族做什么,何况对方是你那心心念念的离垣!”
拔迟的弦突然断了。
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声音。
拔迟眉头皱作一团,眼神变得冰冷。
他的声音似寒冰,一字一顿地说:“闭嘴!”
傲清咽了口唾沫,她今日实在是大胆了些。
拔迟抱着断琴进屋去了,头也不回。
傲清一脸孤傲的站在原地。
上弦月,月弯如刀。
顾荆没想到拔迟会来。
闻到酒味,顾荆问道:“你喝酒了?”
拔迟笑笑,伸手间手里多了一小坛酒,说:“我一个人喝着实在无趣。”
顾荆道:“傲清不是回来了吗?你俩夫妻怎么没有一起喝?”
拔迟收起笑说:“她快要生产了,不能饮酒。”
顾荆一愣,快要生产了?
离垣此时刚从楼上下来,恰好听见这一句。
“让他走。”离垣蹲坐在最后一阶楼梯上说。
顾荆扭头看他一眼,对拔迟说:“院中夜色甚好。”
两人便并肩往院中去坐。
白藜将院中一方石桌上摆上吃食,贴心的在石凳上铺了毛皮垫子,甚至给离垣的位置也铺上了。
拔迟打开酒坛,盈盈香气洒遍院中。
顾荆伸头问道:“什么酒?这么香?”
拔迟笑道:“是我酿的竹叶酒,有四万年了。”
顾荆一愣,伸着的头又缩了回去。
四万年?
离垣迈着猫步轻悄走过来,跳上了给他预留的位置。
“有四万年了。”离垣突然道。
顾荆瞬间了然。
他说道:“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
拔迟对白藜道:“能再拿一只酒杯来吗?”
白藜便又拿了一只酒杯来。
三人眼前都斟满酒,离垣默不作声。
顾荆看看拔迟又看看离垣,抿着唇道:“都愣着干嘛,喝一杯先?”
拔迟便抬眼看着他,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顾荆瞧了瞧离垣,凑脸过去说:“你喝点儿?”
离垣冷着脸没说话,月光下一张猫脸如此严肃。
顾荆白了他一眼,整日就爱扮那死出,也不知道给谁看。
拔迟将盛满酒的杯子往离垣眼前推了推,说:“你也喝点儿。”
离垣什么话也没说,跳上石桌,叼起酒杯,酒便顺着流入嘴里去了。
顾荆拍手道:“妙啊!这要是传视频上网,绝对爆火。”
拔迟听不懂什么意思,问:“视频上网是什么?”
顾荆咳咳两声,说:“就是记录当下瞬间发生的事,留作纪念。”
拔迟说:“若能留下当纪念,也是极好。”
离垣道:“问他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顾荆拧眉摇摇头,以密语对他说:“你没看见他心情不好吗?问这些废话做什么?”
“在傲清那里受了气,跑来这里借酒消愁。”离垣冷声道。
顾荆倒是知道傲清已经回来了,但没想过拔迟是与傲清闹别扭了才来。
他问:“傲清可是为了可玲的事情,找你麻烦了?”
拔迟垂目放下酒杯,说:“她是来找我,但并没有找我麻烦。”
顾荆挑眉,瞬间来了好奇心。
他又问:“那你怎么今日突然来找我?”
拔迟沉默半晌,说:“其实我早就该去找你。”
“那为什么不来?”
顾荆这一句是替离垣问的。
离垣转身想跳下石桌走,被顾荆一把拦下,拉入怀里抱着。
“松开!”离垣威胁道。
顾荆也不理他,就这么抱着他,等着拔迟的回答。
“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重要!”顾荆点头道。
拔迟目光闪动,脸上已有醉酒的红晕。
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拔迟压抑太久,他终于开口道:“因为我读不懂自己的心。”
顾荆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你俩是断袖!”
顾荆密语对离垣说道。
离垣也不知在想什么,根本没有理会顾荆。
拔迟接着说道:“我以为我只是太孤单,得了一个伴儿便想着天荒地老。后来觉察出来不对,想悬崖勒马,却没想到等待我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顾荆啧啧感叹,“真是感动上天啊!”
离垣余光盯着他,说:“你再说句废话试试。”
顾荆撇撇嘴,对拔迟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拔迟抱起酒坛一边倒酒一边说道:“错了便是错了,没什么可辩解的。”
他将离垣的杯子也倒满,推到刚才的位置,说:“我不求原谅。”
顾荆好奇问道:“不求原谅也不辩解,那你是怎么想的?”
拔迟笑了,看着顾荆,又似乎在看着离垣,说:“这样便足矣。”
顾荆密语问离垣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离垣说:“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