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扯了出来。
“小姐,不管楚文清说了什么,听从内心的声音,好嘛?”王叔的语气就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不要为了些不值当的事,不值当的人,弄丢了真正能让你开心的......”
“王叔,你别说了。”她侧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树影飞速的从她眼中划过,“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选哪个才是最好的道路。只是我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现在终于有了消息......我太不甘心了。”
“我真的太不甘心了......”
萧银也缓缓将脸贴近玻璃,直到额头碰见冰冷的玻璃。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白雾就在她的眼前恣意的生长,挡住了窗景。
冰冷的触感让她觉得分外清醒,车上充足的暖气也没有办法将她由内而外的战栗压下。
今天之后,她就要去A国了,作为楚澄砚的宋言树也会离开海城去M国。
或许,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萧银也不知道四年后或者更多年后,自己还会不会回到这座城市,A国是音乐的殿堂,萧家的产业重心也在向别的城市转移,海城能留恋的似乎只有半山的老宅了。
她的思绪像是天边的云雾一样,飘着飘着,找不到方向。
一呼一吸间白雾爬上爬下,终于在某一次模糊变清晰间,到了。
王叔将车稳稳的停在相约见面的私人餐馆大门前,透过原木色的栅栏和巨大的弧面玻璃外墙可以看见宋言树的背影。
王叔没有催促,他只是默默的下了车,为萧银也留了一个私人的空间。
宋言树直直的坐在中心的主桌前,丝毫没有察觉萧银也的到来。
车内的萧银也就这样定定的看了他好久,看着他频频整理衣着,又时不时看向手表,就连背影都透出了紧张。
这次见完面,就再也没有阿银和阿树了。
海城的圈子不大,可这个世界太大了,继承楚家政绩的楚澄砚会回到海城,可她......
她拉开了车门,在门前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束才推门进入餐厅。萧银也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说完分手她就马上离开。
可当宋言树转过头与她四目相对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好想哭,之前在脑中预设的各种绝情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来。
没有煽情的音乐,甚至在温暖的室内还有食物的香气在飘荡,仅仅一个对视就让两人无法自抑心中的情感。
她压住喉头的哽咽,在宋言树红着眼眶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就抱住了他。
“怎么瘦了那么多。”埋在宋言树怀中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太想你了。”宋言树紧紧的回抱,不停的重复,“我太想你了。”
萧银也抱着宋言树,能摸到他肋间的骨头,硌的人生疼。
她退出怀抱,心疼的看着宋言树:“他们对你不好吗?”
就算是在之前最落魄的时候,他也没瘦的如此脱相过。
“对,不好。”宋言树红着眼眶盯着萧银也,“阿银,带我走吧。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吗?”
“我是你的,所以别把我丢下,好吗?”宋言树的话语中满是祈求。
萧银也一时没有说话,宋言树似乎也不需要她说话。
宋言树拉着沉默不语的女孩坐下,自顾自得为萧银也切齐肋排。
“阿银,上次说好陪你去巡演的事,我并非故意爽约,楚家的人带走了爷爷,然后强行把我带走了。”他解释着。
“我知道你最讨厌出尔反尔,还担心你会不想见我,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宋言树将面前切割好的肋排与萧银也眼前的餐盘调换,冲她温和的笑笑。
“阿银,真的很对不起。”
“带我走吧,你看我现在切牛排切的很不错吧?虽然厨艺仍然不精,但也算是比之前更有资格照顾你了。以前是我不好,总是认不清自己的心,还老是让你生气,以后不会了。”
“还有迈普,你肯定会带迈普走的吧。我再也不和它争宠了,你去上学,我就好好照顾它,保证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还有......还有你送给我的那幢房子......”他有些语无伦次。
“够了!宋言树你是疯了吗?和我走,放弃在海城的一切?那你的学业呢?你的理想和抱负呢?都不要了吗!”
不是这样的,喜欢不应该是一件会让人变糟糕和没有自我的事。
宋言树被她吼得呆住,似乎是委屈,本就通红的眼眶这下更是溢满了泪水。
“阿银......带我走吧......”
“对不起!”萧银也别开头,深吸一口气再度打断了宋言树的话,“我想要的是城东贫民窟的宋言树,不是世家的楚澄砚!”
“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真的以为我堂堂萧家的大小姐会喜欢一个穷小子吗?醒醒吧!我就是在玩儿你!”
宋言树一把握住萧银也的手,“我就是宋言树啊!阿银!我是阿树啊!我不是什么楚澄砚,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楚澄砚!”
“你没听清吗?!我是在玩儿你!你就是我和叶更春拿来打赌的东西!我从来就是在你面前演戏的!”
出乎意料的是,宋言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他只是默默起身走到萧银也的身边。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面向萧银也打开,然后单膝下跪。
那是一个素银戒指,样式精巧。
“阿银,我知道这很突然......”
“你没听清吗?我......”
“我知道的。阿银,我知道的。”宋言树低着头,深色的地毯上洇出一点一点的水痕,“你戏弄我一次,我爽约一次,我们扯平了。”
“这个戒指不贵,是我用自己赚的咨询费买的,我知道它不太值钱,有些拿不出手。”宋言树抬头,泪痕交错的脸上还强扯出了笑脸。
“阿银,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买大戒指的,你不要嫌弃好不好?”
嫌弃什么?或许是说戒指,又或许在说他自己剖开的真心。
萧银也再也忍不住眼泪,她取出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她正想向宋言树说出楚文清提出的条件,就看见一旁侍应生警告的眼神。
她只能压下心头的疼痛,在宋言树欣喜若狂的抱上来时,轻声在他耳边许下四年后再见的承诺,然后在他怔愣间猛地将他推开。
宋言树狼狈的撞在桌边,浓汤弄脏了他的西装,他恍然回神想要去追,却被后面来人拉扯住。
他拼命的挣扎,被更多出现的保镖死死的摁在地上。
“阿银!带我走!带我走!”他声嘶力竭的大吼,眼泪狼狈的糊了一脸,“我是宋言树啊!我是阿树啊!阿银!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自宋言树懂事以来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他奋力的挣扎呼唤,可是一直没看见萧银也回头。
萧银也不敢回头,她怕回了头,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她怕回了头,就再也得不到那个人的消息。
她更害怕看见爱人因为自己变得狼狈不堪,所以她只能逃避的离开,在身后的呼唤声中压抑着哭声,泪流满面。
眼见王叔将车开走,保镖根本压不住宋言树,他的眼睛爬满了血丝,不顾被挤压的挫伤淤青反身踢开了一个压在他身上的人。
他疯了一般的冲出门外,将停在院中的楚家的人扯出驾驶座,发动了车子,油门踩到底追了出去。
刚才的侍应生冲了出来,用尽全力扇了堪堪站稳的司机一巴掌。
“快!快去追啊!”
“砚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给我赔命!”说完急匆匆的打电话给楚文清的秘书报告。
一群人上了车,朝着宋言树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
宋言树对路况不熟,哪怕车速已经提到最快,还是没有看见萧家轿车的影子,后视镜里几辆车穷追不舍。
“把砚少爷截停!”对讲机里传来侍应生的声音。
“车速这么快,很容易出事的!”
“这是楚先生的意思!附近是海滩,撞进海里,有了缓冲不会有什么事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事!
对讲机里传来的命令让几辆车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没想到楚文清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么心狠。
“还不动手?!再过段路就要出了私人范围了!现在正是楚先生选举的关键时期,要是砚少爷被人拍到,他可能没什么事,你们呢!”
“楚先生说了,不会怪你们的。”他下了最后通牒。
几辆车内的司机咬咬牙,听从指示实现包抄,对着宋言树所在的车不停的撞击,一次侧边撞击后,宋言树所在的车直接被掀翻,车子滚了几圈,翻倒在海滩边。
追击的人赶忙从环形向下的路上下去,而宋言树此时已经爬出了车子。
车内的气囊和剧烈的翻滚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眩晕中,他摇晃着站起来,好像在影射着微弱夕阳的海面上看见了萧银也。
于是他面带微笑,踉跄的奔向翻涌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