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银也确实很快将这回事抛诸脑后,张艳的去处她也已经想好。本想让她以赌博和吸食违禁物的罪名入狱的,可知道萧蔺权这个秘密后她改变了主意。
不论真假,她的话都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她会被送到地球的另一端,一个极度偏僻看守严密的精神病院,没有人听得懂她的话,她也绝对逃不出来。
而这件事,萧银也会亲自安排人去办。
房间里的唱片机传激昂的音乐声,落地窗外的天空又在嘶吼,萧银也踩着节奏翩然起舞。长发与裙摆被甩起,又被骤然后退的舞步拽了回来。她闭着眼,手指在空中像游鱼一般起舞。
她越转越快,像是马上要腾风而去的蝴蝶。
她的身段像是柔软的丝绸,被空气推来送去。娇艳的脸庞潮红,闭着眼就像画中仙一般,可那蛊惑人的妖异气质,又显得她像是吸食人命为生的妖精。
一曲毕,她猛地收势,喘着粗气任由自己摔在床上。心脏激烈的跳动,好像要冲出胸腔。许久没有锻炼的她,因为一支舞耳鸣不断。但她又分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那一句话穿过了时间,仿佛还带着呼吸的潮气。
“小妹,只有血缘是不会骗人的……”
“只有我!”
“才是你最值得依靠的人!”
萧银也没睁开眼,嘲讽的笑了。
萧蔺权,你的血缘可能是骗人的,你也绝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她反复想着萧蔺权曾经说的这句话,在疲惫和剧烈的情绪波动下意识渐渐模糊了,睡梦中的她好像坐在一叶扁舟上,广阔的大海将她掀上高空的浪头,又狠狠的将她甩向海面。
她努力的控制船帆,桅杆在风暴中脆弱的好像一根手指饼干。她清晰的明白这是梦境,却始终摆脱不了那种阴冷的禁锢感。
手中紧紧拽着的麻绳,甚至给她带来了无比真实的疼痛感。她不敢松手,不敢沉溺。那种本能的恐惧,让她不敢遵循梦境的走向,唯恐屈服后就再也醒不来。
海面渐渐平静,阴翳的乌云也被咸腥的海风吹散,冷色的阳光像是电量不足的白炽灯照射在海面上,没有穿透这片如墨的海域,倒像是被吸光了能量。
海面愈发暗沉,渐渐的,风声也销声匿迹了。在安静到诡异的空间里,萧银也感觉空气也变得稀薄,呼吸渐渐困难之际,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短促的,带着悠悠哭腔。
“萧银也!”
那声音阴狠凄厉,充满怨念,像是挂着湿漉的黏液。她惶恐的四处张望,却始终不知声源。
“萧银也!”
她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回头,却依然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下好像是无数只眼球在起伏窥视。那声音呼唤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凶狠,她却不敢再四处张望,只是环抱住自己,习惯性的蜷缩在狭小的船肚里。
呼唤声越来越近,好像是背后灵,黏腻的声音好像就在她的耳边。
她听清了......
声音从船底传来。
那一声声呼唤渐渐变得不再刺耳,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带着虚无的蛊惑,蛊惑着她弃船入海。
她死死的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慢慢的感到脚踝冰冷濡湿,滑腻的如同爬虫一样的触感自下而上徘徊前进,一双双冰冷惨白的手从海中伸了出来,拖着小船无声下沉......
“我错了!妈妈我错了!”
“我错了...”
萧银也尖叫着从梦中醒来,带着一额头细密的汗珠,她尤沉浸在噩梦里难以脱身,嘴里还不停的在认错。
直到阿姨冲进萧银也的房间将她紧紧抱住,她才恢复点理智,呜咽着用力回抱阿姨。
“怎么了这是?小姐?别哭啊。”
“做噩梦了...”萧银也呆滞的说“姨姨,让王叔提交飞行申请吧,我想去找哥哥。”
“现在?”
萧银也看向床头的立钟,时针在昏暗的夜色中指向了四,她轻轻回答。
“现在。”
“那...那小姐你脸上的伤怎么办,晚上不是还说怕大少爷担心,打算过两天再去吗?”
“没关系的,他会理解的。”
于是在天将破晓时,萧银也坐上了飞往海外总部的飞机,萧银也看着窗外的云层被层层穿破,黑暗被拦截在云朵之下,上方是温暖的橘红色。太阳正从云海最深处生长出来,扯着那丝丝缭绕的白雾,第一束光就这样刺入萧银也眼底。
她眯了眯眼,泛出生理性盐水。拉上窗帘,离开了萧宅,这一次她睡得很安心。
萧银也醒来的时候飞机正在滑行,她略吃惊自己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而且在下降途中没有醒来。身上被乘务员扣紧的安全带勒的难受,她吐了口气,思考着等会怎样应对萧蔺权。
本以为这位总裁现在应该在公司忙的不可开交,去公司也见不到他。可萧银也一出飞机抬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萧蔺权。
小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长了一些,大部分被梳向脑后,有几缕落在额前长过了眉毛,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性,他眼神缱绻只是眼底遮不住的疲惫。
“这边有点冷。”
萧蔺权上前将挂在臂弯上的外套披在萧银也身上,领着她坐上在旁等待的轿车。他的眼神多次带过萧银也的脸颊和脖子,最终还是顾忌外人没有问出口。
“我去看妈妈了。”
坐进副驾驶,萧银也侧头看萧蔺权,先一步开口。
“哥哥,我很害怕。所以来找你了。”
萧蔺权从听见那句缘由开始神色就有些僵硬,他启动了车子,又后知后觉的扯过安全带。
“银银,你现在还会做噩梦吗?”
“原本不会的,去看了妈妈以后就.....”萧银也半真半假的话本就是为了圆来海外分公司的谎,但现在看来倒是还有引起萧蔺权愧疚的意外收获。
萧蔺权果然脸带愧色久久说不出话,沉默的开着车,直到驶进一座庄园的大门,他才开口说话。
“还记得这里吗,你13岁的时候来这里度假说很喜欢这座庄园,现在它姓萧了。”他熄了火看着前方“萧银也的萧。”
他的神色看上去轻松了一些,他看着前方好像还能看见以前那段时光。
萧银也从窗外看去,她当然记得这里,这里是她休养的地方。那年梦魇尤为严重,萧蔺权作为第一个发现她病症所在的人,带她来了海外调养,并且把噩梦源头从萧家赶了出去。在这里,他们的感情急速升温,亲昵的好像双生子,可是几个月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记得,那块草坪”萧银也指了指斜侧方的草地“我们常常在那上面追逐,那时候我不懂事,你明明那么忙,我却还要闹着要你陪。”
萧蔺权的笑了起来,他微微向萧银也侧过去,打理得当的头发被梳向脑后,随着动作发丝轻摆,萧银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了目光,她不着痕迹的靠的更近些,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木制香调。
“我只后悔没有多陪你,不然你就不会......”
萧蔺权话没说完就被萧银也抓住时机猛地扑过来的一个拥抱给打断了,她的动作莽撞,甚至扯到了萧蔺权的头发。
“哥哥,那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我好不好,其实你走了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萧银也看向他的肩头,心中低咒一声,没有掉下来的头发,怎么管理那么大的公司都不掉头发的吗?连扯也扯不下来?!
他的身体除了萧银也抱上来的时候有点紧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反应,难道萧蔺权不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萧家人?
“好,银银。”萧蔺权几乎屏住呼吸,他颤抖着手放在萧银也的后背,和萧银也修复关系是他这些年最期望的事,可面对萧银也的一再示好,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银银......”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萧银也闭着眼深呼吸,怎么越抱越紧啊,感觉呼吸不畅了。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推开这个浑身上下冒着粉红泡泡的男人,就听见驾驶座这边窗户传来巨大的敲击声。
“砰砰砰!”
“特维克!你在做什么?!”
萧银也听见窗外尖利的女声顺势推开了萧蔺权,外面的女声一口标准的Y式外语,现在已经开始问候萧银也全家了。
萧蔺权虽然背对着窗,但他显然已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他低咒了一声,暗道助理办事不力,又想起上回在公司黛西那档子事。
“银银,你先进去,这边交给我处理。”
萧银也自然不会不答应,男女之间无非就是那档事。如果当时她还以为萧蔺权和黛西是来真的,那么现在她绝对不会这么想了,她险些忘了,萧蔺权的风流史也曾是娱乐版头条。
她在庄园管家的带领下上了楼,她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布局看起来和萧家没什么区别,装潢也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个衣帽间。
注意到萧银也的视线,金发管家操着一口标准的华语开了口。
“主人说衣帽间太小了,另外开辟了一间房间作为小姐您的衣帽间,就在隔壁。您要去看看吗?”
萧银也摆了摆手示意管家下去,她走到落地窗前将视线落在楼下。那个外国女人还在纠缠,萧蔺权看起来烦不胜烦,从钱包中抽了一张卡递给她。
萧蔺权的表情已经倦怠下来,萧银也也以为这件事就要了结。出乎两人意外的,那个女人接过了卡,可接下来却狠狠的甩在萧蔺权身上,转身跑走了。
萧蔺权没有追,表情却渐渐沉了下来,阴郁的好像能滴出水,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失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萧蔺权不太对劲,他并不是叶更春那种“女人你竟敢拒绝我”的霸道傻缺,更不是那么喜怒形于色的人,人总是会因为自己在意的人或事情绪波动,比如她对萧观岭夫妇,那么萧蔺权是因为什么呢?
萧银也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落地窗边。她又想到了之前看见的萧蔺权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花边新闻,当时她只顾着心里嘲笑他一朝得势就这样一副浪荡样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现在却有了一些新的猜测。
萧蔺权......很有可能不是给予方,而是索取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