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堪堪停稳,周以白便一跃而下,穿过西苑的长廊,直奔江浅的房间。
在煮茶的康婆子见周以白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公子您回来了,是先要热水洗澡呢?还是先吃饭?”
江浅的房间黑着,周以白以为她睡了,自己心里正窜着火呢!她竟然睡得着?
周以白没有搭理康婆子,他走到江浅房间门口,一脚踹开了门,院子里的烛光透了进来,榻上被子叠得整齐,床铺冰冰凉凉的。
周以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康婆子匆匆忙忙跟着进来,发现床上没人后,她嘀咕道:“方才夫人还在呢!我以为她睡下了,这么晚了她去哪里了?”
“这屋子什么时候熄的灯!”周以白哑着嗓子问。
康婆子回忆了一下道:“奴婢准备晚膳的时候灯就熄了,直到刚刚您回来,都没再亮过。”
胸膛的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又裂开了,周以白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手挨着枕头时摸到了江浅的发簪,这是他送给她的。
她这个时候出去,是不想面对自己吗?还是她真的害怕了,周以白摩挲着那根发簪思考。
他稍稍一用力就掰断了那根发簪,一把扔到了地上,一旁的康婆子见状,连忙跪了下去。
周以白的声音阴沉得吓人:“这就是你教她的规矩?去给我把人找回来,我要她回来认错,不然……”
康婆子打着摆子伏在地上,周以白冷哼一声:“想必你是知道有关我的传言,我不能动她,但是我能动你,你们再教不好她……”
后面的话不必说,康婆子也明白了,此刻首要的就是找到江浅,以免面前这位活阎王无处泄火,让底下人遭殃。
康婆子连滚带爬地出去,带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去江府找人了,看着侯府的人来时,江老爷子,还以为他姑爷要请他去喝茶呢!
他特意换了身衣裳出门迎接,还不等他攀谈,康婆子就开口了:“这江府当真破落,教个女儿也是没规矩的,哪有撇下夫君回娘家的……”
想到周以白回来发的那一通火,康婆子嘴巴更毒了:“一个破落门户,高攀上咱们侯府又怎么样,还不是端不出大家夫人的派头来,小门小户的女子,一点不懂得经营理事之道。”
江老爷子的笑僵在脸上,他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这位姑姑,小女是乖张了些,可她没有回来啊,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康婆子刚刚嚣张的气焰一下就没了,没回娘家,那人是去了哪里,她忽然意识到事态不对,平常见不到江浅就算了,今天连翠微都见不着,这丫头恨不得长十双眼睛,盯着西苑的下人,生怕他们苛待了江浅。
康婆子火急火燎的赶了回去,说没有找到江浅,还说翠微也不见了。
坐在饭桌子旁的周以白愣了好久,他是生江浅的气,可现在天这样冷,他还想着让她吃一顿热乎饭,才发脾气。
汤煲的热气氤氲而上,周以白面无表情的盛汤,滚烫的汤汁浇在他手上,他也不在乎,那一点疼算不得什么。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侯府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找到江浅,这徐州就这么大,她怕是已经走了。
汤盛到一半,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把汤砸到了饭桌子上,她竟然走了,她竟然抛下了自己,他无限宽容她,给她选择,偏生她选了一条死路。
周以白拿起绢帕擦手,一下又一下抹过手上的烫红,他一个杀手,竟然被一个女人戏弄了。
康婆子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在一旁立着,从她告诉周以白这个消息之后,他一句话也没说过。
直到汤煲里的油脂凝固时,周以白才缓缓开口:“若有人问起夫人,便说她外出探亲去了,别的一概不透露,明白了吗?”
他声音淡淡的,可落在康婆子耳朵里就像是死令,她连连点头。
周以白回了书房,把扶星召来了:“你去一趟江州,把她带回来。”
周以白思考了这一个可能,他很早之前就探查过江浅的身世,知道她母亲在江州留了个铺子。
扶星揉了揉手上的护腕:“我还以为你要我直接杀了她,你是不是太能忍了些?”
周以白垂下眼眸,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死对她来说太容易了,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一辈子只配跪在我脚边,做我膝下的一条乖狗儿。”
扶星觉得周以白回来了,甚至比以前更淡漠了,他令命出去了。
周以白听着屋外风铃的响动,不由得在黑暗中森然一笑:箬箬啊!你觉得你能活下去吗?外面的世道可比做我的妻子难捱多了。
他在心里想着,把她追回来要怎么办才好呢?打断她的腿吗?周以白的眸子里像落了一层碎冰,冷得刺人。
说起她的腿,周以白又想起她陪着自己跪祠堂的时候,他万般的珍惜都留不住她,是该打断腿才好。
想到这里,他开始期待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象着她摇尾乞怜的样子,他就觉得畅快。
马车行至徐州外的官山渡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行车途中,萧月柔一句话都没说过,直到渡口到了,萧月柔才叫醒了江浅和翠微。
“萧姐姐,到哪里了……”江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萧月柔没有看江浅:“到官山渡了,你们要南下还是北上,随你们,咱们就此别过。以后再无瓜葛!”
江浅有些懵,翠微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要知道这两人平常跟亲姐妹似的。
“萧姐姐……”
“别叫我姐姐,你若真拿我当姐姐,为何不把真相告诉我,要不是程娘子,我至今还蒙在鼓里,我孩子是怎么死的……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江浅!”萧月柔歇斯底里的打断了江浅的话。
昨天程遇安找到她,跟她说了一切,她知道了镯子的事,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江浅神情严肃起来:“我从未想过骗你,只是怕你承受不了,毕竟……”
“那你不还是骗了我吗?让我像一个傻子似的,被你们耍得团团转,你们当真觉得我就是个软柿子吗?”萧月柔冷冷的看着江浅,她曾经那么相信她,结果呢,她跟周以鹤没什么不同,到头来还是骗了她。
萧月柔木讷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看我这么傻你很开心吧!看我被周以鹤那样作践,你再高傲的救赎我,你很得意吧!你江浅有当真是拿我当姐妹吗?还是也是利用我……你们这些人当真恶心。”
一旁的翠微听不下去了:“萧娘子你好生想想,我家姑娘为啥你救你,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她不过就是瞒了你真相,真正害你的也是世子,你冲我们家姑娘吼作什么。”
江浅沉默不语,她一开始接近萧月柔的确是有目的,没告诉她这事,也是她隐瞒了,所以她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萧月柔让人打开了马车门:“所以我今天报恩来的,没有我你们凭什么走出徐州,凭你们的假路引吗?”
说着她从一旁掏出一个真路引,这是她托她哥哥办的,她把路引丢到江浅腿上:“这样也算是两清了。”
江浅没有急着去拿路引,而是问道:“那你以后作何打算。”
萧月柔没再看她,她跟她哥哥商量过了,周以白不打算和离,她自己走就是了,没想到能遇到江浅,便把人带上了“我与你已经两清,你不必再问。”
江浅叹了口气,现在必须马上走才行,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要是以后有缘相见,再解释吧。
她拿上路引,跟翠微下了马车,朝渡口的方向去。
官山渡口上,许译在船舱里下棋,跟他一起的还有几个官员,他们这次要北上为和安郡主庆生,也是要给和安郡主挑选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