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问的都问了,两仙各自都有所隐瞒,问也没问明白,听也听不清楚,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傅拥不禁道:“你还有要问的吗?”
仲月摇头。
“你怎么跟孟迎儿一样,也对,你就是孟迎儿。”傅拥皱眉认真打量面前的花灵,跟孟迎儿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动作,只是装扮上有所不同。
“你还跟付青山一样呢!”仲月顿了顿,道:“我跟孟迎儿只是外在一样,内心不同的,你跟付青山才是一样呢,别忘了,你可是带着完整神识历劫的。”
仲月始终不愿意承认能轻易为了一些情感赴死的是她,她认为是自己的神识显现太微弱了,无法影响孟迎儿,才会毅然决定用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傅拥被堵了话头也无甚可说,道:“既然我们历劫都没失败,那我就走了,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做,云逸!”
一朵云雾从空中窜出来,倏然在傅拥脚前刹住,傅拥一跃而上,腾云直接从院中飞走。
这一幕,让仲月想起傅拥在凡间骑云珠,不知道云珠怎么样了,还有莫小哥、阿凤……
仲月心事重重,独自慢悠悠回到忘川边界。
面前是一株枝干苍劲,叶片硕大繁多的桐树,这就是仲月一直以来的住所。仲月不知道这株桐树活了多少年才长得如此粗壮,也许是几万年、几千万年?她只知道,自己从化形起就住在这里,自己的生命也是源自于这桐树。
因此这老桐树于她而言,有种极为特殊的意义,类似于凡间的“母女”关系。每次仲月抚摸树干,都会觉得安心温暖。
入夜,皎月高悬,天界看到的月跟在人间看到的很是不同,凌于高空,看到的就是最完整最明亮的圆月。
天界的月是不会有阴晴圆缺的,正如天界仙灵,各个都是坦荡仁爱,与世无争的。
仲月坐在树枝上,想了很多。她想起上巳节前夜,她也像现在这样,蹲门槛上看月亮,期待第二天的好天气。想要带着阿凤逃走的那夜,也是个晴夜,还有孟迎儿想逃却未逃的夜,还有,孟迎儿心甘情愿饮下毒酒的那夜……
仲月处于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中,一方面她认为孟迎儿的选择跟自己无关,想要撇清关系,不愿做优柔寡断的蠢人;一方面她又在怀念凡间种种人和事,即使孟迎儿生命中美好的事并不多,但跟阿凤的深厚友谊,对莫小哥的心疼赞赏,还有傅拥带给她的一些快乐……
她从未遭受过这些事情,过去她只知道按时晒太阳和去侍花堂1做工,只关心自己。凡间走一次,知道了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一时之间,捉摸不清。仲月忍不住叹口气。
“你在等我吗?”杜若借着灵力轻松一跃,坐在仲月身边。
仲月看她一眼并不作答。
“明日如淞医仙在颂元宫讲授药理,你要去听吗?届时我会去帮忙。”
“为何你要做如此多的工作?”仲月抛出另一个问题。
“要赚仙石呀,我要赚很多仙石!”
“为何?”在天界,仲月能想到的需要花费仙石的地方除了去颂元宫买灵药,也想不到别的。
“因为我喜欢,就像灵犬喜欢囤骨头,杜若喜欢囤仙石,我要有很多很多仙石!”杜若张开手臂比划着。
如此说来,仲月就明白了,神仙也并非都是无欲无求,有思想就会有欲求,只有活着的总会有想要的。喜欢囤仙石,也不是什么恶事,还能帮很多忙碌的神仙解决工作,也还不错。
“你一直住在这儿吗?”杜若环顾四周,除了一株桐树,连草都没几根。
“嗯。”仲月点头。
“挺好,出尘脱俗,不如,你去我家吧。”杜若说。
“这恐怕……”能跟别的神仙坐在树枝上聊天,对仲月来说已经算是特殊,去她家里,就是很大挑战了。况且仲月还被很多事情困扰,想自己待着。
“走嘛走嘛。”杜若跳下去,扯着仲月的衣摆。
“别了吧。”
“走嘛走嘛。”杜若不依不饶。
仲月:……
若不是因为这是忘川,她就会把她当成凡间的小流氓,第一次见面就硬要把人带回家。
“我家很好的,我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秋千架。你就跟我回去吧!”
“你家里是有鬼吗?”仲月已经想不出拒绝的话,树下面这位才是真的油盐不进。
“忘川怎么会有鬼?你是不是不想去我家?”杜若稍显遗憾。
仲月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点了头。
“对不起,我看你心情不好,才想要陪陪你。心情不好时需要朋友陪在身边呀,我认识的很多神仙都这么说。”
“朋友?我们今天才认识。”孟迎儿认识阿凤多年,直到十岁才真正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在仲月看来,做朋友也需要时间基础。
“可我总觉得我们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杜若眼中映出一汪清澈月光,笑意盈盈,道:“凡间不是还有一见如故、八拜之交、相见恨晚什么的吗?走吧,我发誓我是个好仙,绝不会骗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仲月再怎么也不能拒绝。这是她第一次去到别的神仙家,心中居然有一些期待和雀跃。
朋友?我算有一个朋友了吗?
颂元宫院中
小鹿懒散地用灵力之火熬药,一旁石桌放着已经制好的药丸,这些都会在明日的药理课送给体虚有疾的神仙。
一股淡烟从另一边飞过来,原是傅拥,他坐在一堆药炉中间,以灵力催火。冒烟的,是他给自己煮的茶。
“咳,别开小差把灵药熬糊了。”如淞以扇遮鼻,非常不喜烟味。
“药没事儿,咳,是我的茶熬干了。”傅拥原本还想抢救一下他的茶,掀开盖子发现一滴都没有了,只剩几片焦黑的茶叶。
“想什么呢?”如淞挥衣袖,将烟味散尽。
“还是历劫的事,我真不明白,付青山怎么能死得这么冤?”一想到这件事,傅拥面上就愁云惨淡。
“仙君不是说你历劫成功了吗?”如淞坐下,给自己斟茶。
傅拥屈起手指,隔空取物,不过瞬间,如淞刚沏好的茶已经在傅拥手中,不及如淞说话,他先开口:“帮医仙这么久,喝口茶不过分吧?”
“三万六千八百四十一两,加一百。”绝世独立的仙人眉梢轻挑。
“什么茶这么贵?”傅拥一口茶刚进嘴,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欠了如淞如此多仙石,这一小杯茶要收一百两?
“我泡的茶,世间绝无仅有。”
“竟然欠三万多了?”傅拥又喝一口茶,面露苦色,不是茶苦,是心苦。
“积少成多,苍黎战神打算何时清账?”
“诶,这几个炉子里的药都熬好了。”债主要债的事傅拥置若罔闻,忽然,他嘴角翘起,道:“帮你熬药,一百两!”
“五十。”如淞喝着茶,头也不抬。
“凭什么?我熬十个炉子呢!”傅拥辛苦半天,还被讨价还价,很不甘心。
“还没小鹿一个炉子熬出的药多。”
攻击性极强侮辱性极大的一句话,直接攻破傅拥的心理防线。
“它那是,术业有专攻,我可是从天亮熬到天黑,才只喝了你一口茶!”傅拥摸着自己受伤的心脏。
如淞:……
“八十!八十两行不行?”傅拥拽着如淞的衣角。
“手脏不脏,八十就八十吧,你快松手!”如淞满脸嫌弃,傅拥委屈巴巴活像个被克扣工资的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