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木寺是个古老而又清贫的小寺庙,远没有苍溪城外另一头的苍溪寺名声大,可它就这么一直安静又安稳地存在着,似乎没什么人记得,而它也并不在乎。
通往仓木寺的道路又小又窄,马车都上不来,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农户家。登上漫长的山路,四周草木荆棘丛生,看不到什么迷人的风景,只有冬日的萧条冷肃。
步入仓木寺,四周的墙垣都是斑驳,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年的风吹日晒。虽说这地方不大,倒也能容纳百来人,该有的都有,各处的景观与自然融为一体。
倒不像是山里有座庙,而是庙从山里长出来。
张老爷和夫人随着领路的年轻和尚去见掌事和尚了,能否借住上几日,也得好生商讨一下。
阿酒被仓木寺的景观吸引了,信马由缰,随意地在寺庙各处闲逛。也不知何时,脚步一顿,她仰起脖子,望着那棵高耸入云的,菩提树。
“菩提树。”阿酒念叨着,有些失神。
一个老和尚从寺庙的高阁中往外张望,正看着树下的少女,愣愣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困扰了。
“师父,徒儿去看看吧。”
青一和尚侧立在老和尚身边,顺着师父的目光,也注意到了那名少女。
如此年轻的少女,为何会流露出这般纠结的神色呢?
这样的年纪,考虑的是亲人的康健,还是自己的婚姻呢?
青一和尚也不着急,缓缓地走向菩提树下的少女。
快与慢,并不重要,有缘自不会错过。
少女的神色突然变了变,她抬起手,伸出指尖,一条细长的青蛇朝她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小心!”青一和尚惊呼一声。
他也没想到,就这么慢了两步,少女就被青蛇咬了。
这是什么孽缘吗?!
阿酒看着指尖流出的鲜血,小脸鼓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么点儿大的蛇,她还是无法交流啊!!御兽术太难了!
“姑娘可还好?”
“没事啊。”阿酒神色轻松,她无所谓地将手藏起来,“大师,你知道这棵菩提树活了多少年了吗?”
青一和尚绕过巨大的菩提树,咬人的小青蛇早已不见了踪迹。他也没看清,看小姑娘的神色,大约真是没什么毒的水蛇吧。
“没事便好。这棵菩提树大约有千年的树龄了吧。”
青一和尚小时候听师叔们谈论过这棵菩提树。
他们这一座仓木寺,最初便是为了保护这棵菩提树而建的。
“据说千年前,有一位僧人在此处入道。他的母亲便亲手在此,种下了这棵菩提树。后来,信徒们又在此修建了寺庙,供僧人修行。”
阿酒喃喃道,“千年。”
“怎么了?是这棵菩提树让你困扰吗?”青一和尚生了几分好奇。
“没想到真能让我给遇上。”阿酒还是有些懵。
霄让治好眼疾的药里面,最难找的一味药材,就是千年菩提种子。
难道这是上天要她治好那一双眼睛?
“师父,可有这千年的菩提树的种子?”阿酒问道。
青一和尚摇摇头,“自贫僧出生起,就不曾见过这菩提树结子了。”
阿酒闻言,眨眨眼,高兴了起来,“难道是天意如此?!”
“姑娘何意?”青一和尚有些迷惑,这姑娘难道不是求菩提树的种子吗?怎么听闻没有,反而这般高兴。
阿酒故作高深地摇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青一和尚轻笑,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既然这是天意,那我也没办法了!”阿酒拍拍手,神清气爽地转头,“师父,那我先走了!”
青一和尚双手合十,额头一低一抬,小姑娘便倒在菩提树下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
阿酒紧咬着牙关,面露凶狠,“你家的蛇,够毒!!!”
青一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去翻看小姑娘的手指,血已经止住了,不过就是四个银针般大小的伤口,再过个几个时辰,只怕皮都该愈合了。
总不会是装的吧?
青一和尚转头看小姑娘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看着可疼得要死。
“贫僧先带姑娘去见方丈吧,让他看看。”
阿酒抬起手,没让青一和尚扶她,她现在可不想动,熬过去就好了。
“你给我出来!下嘴这么狠,过分了啊!!”阿酒抬手抓上菩提树干,自然是连点树皮也没有抠下来。
树枝上倒是冒出了一个青绿色的小脑袋,张牙舞爪地吐出信子,“嘶嘶嘶——”
青一和尚这才看清楚,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水蛇。
“这蛇有剧毒!”青一和尚听到身后传来师父焦急的声音。
仓木寺的方丈,也就是青一和尚的师父,在楼上看到阿酒倒下,立刻赶了过来。一眼便认出了这条小青蛇,他的师父曾说起过这条蛇。
“老衲的师父曾说过,这棵千年菩提树是有守护兽的,他小时候曾见过一条青眼的小青蛇,想来便是一直守护着这棵树。”方丈低头查看阿酒的状况,叹了口气,“这毒,老衲解不了。”
阿酒翻了个白眼,“你把这蛇弄死,我吃了它蛇胆,看不能不解!!”
小青蛇似乎听懂了阿酒的威胁,立马缩回了脑袋,藏进了菩提树里。
方丈和青一和尚对视一眼,都显得格外惊讶。
“蛇胆,怕是吃不着了。”方丈低声告诉阿酒。
阿酒脸上的青筋暴起,她快忍不住要喊出来了,这地方倒是没什么人,但是在陌生的地方毒发还是很危险的。她抬眼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决定还是欺负小和尚吧。
“大师啊!手臂借一下。”阿酒一把拽过青一和尚的手臂,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嘶!”青一和尚倒吸一口气,这点疼痛他还不至于皱眉,只觉得身前这个小姑娘身上可真凉,明明满头都是汗珠,体温却低得像是冷血动物。
青蛇的毒素在阿酒的体内乱窜,她一时间竟是压不住这毒气。
有机会,她还是想挖了它的蛇胆吃!
但毒素的量,好在并不是很大,一盏茶的功夫,阿酒就能忍下体内的躁动。
松开嘴后,阿酒看到青一和尚血淋淋的手臂,闪过一丝的不好意思,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歉意。
“大师啊,为了不扰这佛门清净,你受点苦也是应该的。”阿酒将他的手放回去,用他的衣袖拢住伤口,讨好地笑着,“再说我也是在你家寺庙被咬的,我也不追究你,你也不找我要医药费,行吗?”
青一和尚等阿酒把话说完,始终保持着淡然的微笑。
“行。”
方丈也笑眯眯地看过来,附和道,“小施主说得很有道理。”
万一真让人知道有香客在他家寺庙被咬死了,只怕这地方会更冷清了。
“小施主是来上香还是求签的?”方丈问道。
“来避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