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2时,泺水河床,浅薄的云层遮蔽着太阳,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微微有雨点漂落。
早些时候轩宇和风月公会的人前后从传送阵抵达了临安,虽然人数分别都只有几百人,但眼下也算得上是精锐力量。
同时,保险起见,为了避免斩魂事后嚼人口舌,众人纷纷先退出了公会,头上暂时只挂着一个ID和等级,毕竟从洛道远道而来,不适宜大张旗鼓。
时间距离斩魂进攻的预订时间已经不足30分钟了,根据先前的计划,我已经让宋云水和风月寂各自带着队伍,埋伏在东西两侧的群山上。
轩宇和风月公会中,远程职业的占比较高,最适合担任奇袭输出的角色,同时在群山上藏身相对安全,一旦战斗全面爆发,还可以快速撤退,再组织二次进攻。
当然正面战场还是得营造出人数众多的声势,如果河床上只有零星的几十个人在的话,幽魂渡难免会起疑心,这并不是一场空城计。
借来了梁图和光泽等一众前排,再加上豪子和李云乾带着风铃电竞社的人过来撑场面,好歹正面战场已经初具规模了,大几百个人足够填满河床的截面。
至少从斩魂出现的那一头看过来,这里乌泱泱的人群罗列在河床之上,声势惊人,预期的视觉效果是达到了。
此时我站在战场的最前沿,向四周凝望着,河床空荡荡的,烟雨濛濛,两岸的山色寂寥。但就在半个小时之后,这里将会爆发《国度》开服以来规模最大的战斗,对手是全服排名第七的公会斩魂,尽管没有万全的把握,但我却并未因此感到焦虑和不安,反倒隐隐有种血脉喷张的激动。
我闭上双眼,感受着心脏的律动,这恐怕是我重拾轻剑以来,最为关键的一战。
豪子见我久久没有言语,走到我边上,压低声音说道:“顾奈,我还请了外援,只是现在不方便露面,等战斗打起来了,再加入战场。”
我转头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后手还挺多。其实我并不担心战斗的结果,事在人为,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顺其自然,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个人能起到的作用是相当有限的。”
“安心啦,有我在呢。”王木枫清亮的声音在我另一侧的耳边响起,她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用安抚的口吻说道。
我哭笑不得:“枫枫,听你说的,我没觉得紧张。”
她不自觉地撅了撅嘴,扬起美眸不满地看着我说道:“我的关心可是很难得的,多少装出些紧张的样子吧。”
“那……好吧,我明白了”,我闭上双眼,装作失去知觉一般,向着王木枫的一侧倾倒过去,“我的心脏,跳的好快……”
她是想看这种情节吗?
两秒后,一股力道顺着右臂传来,我被径直推到了豪子的那一边……
“太浮夸了,我拒绝。”王木枫朝我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回过头消失在队伍的最前列。
现场只留下我和豪子面面相觑。
我:“……”
豪子:“我为什么要来……”
豪子前脚刚走,楚芊就只身从河床的入口处走了过来,经历了这两天的加班,她的等级也提升到了47级,成功地装备上了青紫色的香谷幽兰,有红色武器在手,应该也是一大不可小觑的战力。
“会长,就你一个人吗?”我看着楚芊从空旷的河床口走过来,多少有些诧异。
楚芊扬起拳刺挡在胸口,眯着一双丹凤眼看着我说道:“就我不够吗?”
“额,怎么说呢”,我尴尬地讪笑了一下,“本来我以为燕赵叔那些前辈可能会来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对手是斩魂,他们之前也说了不方便掺和这件事。”
我安慰着楚芊说道,大战当前,她作为这场战斗的中心人物和领导者,心情想必非常忐忑吧。
之前听到会长信誓旦旦地说要重建乐园,我虽然口头上没有说,但其实内心还为此激动了挺久,幻想着我停留了两年多的传奇公会能在《国度》重现。
可惜现在看来,这终究只是我的一个念想,从时间层面上看,这短短的一周太过仓促,同时当时乐园的那帮人忙于生活,哪有时间把大段的生活交付给游戏呢?
“得了,你也别瞎琢磨了,就算让你猜,你也猜不出来。”会长按动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挠了挠头:“会长,你说的再神秘,我也得知道能往哪个方向猜啊。”
会长双臂抱胸凝视着远处光秃秃的河床:“快到时间了,2点半,不出意外的话,幽魂渡应该已经发出悬赏了。”
“对了,怎么没看到天乾呢?”
“他?你还不知道,肯定已经在哪处的山头上,找好输出位置猫着了。”
我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明白了,一会哪个方向射来的冰晶最猛烈、伤害最高,肯定就是他了。”
“喂,都这个时候了,会长你和竹子哥还有心情开玩笑。”
正说着,身侧传来一个稚嫩的女声,我和会长侧过头一看,原来是小柔。
“小柔,你怎么在这儿?”会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显然小柔出现在这里不是她的安排。
小柔皱了皱小巧的鼻梁,挥动着手中的治疗杖示威,对着会长抗议道:“你休想把我支开!我就要待在队伍正面,不要藏在山上!”
“你只有44级,到时候真打起来,我可没空照看你。”
“什么叫照看我,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会长,你就让我在这里吧,我在后方加加治疗,很安全的。”小柔一脸委屈地撅着嘴,楚楚可怜地睁大双眼望着楚芊,见后者一直没松口后,视线又转向了我这边。
实在是见不得孩子这样的表情,我叹了口气,看向楚芊说道:“会长,要不就让小柔留下吧,反正前排那么多圣骑士和枪骑士呢,应该很难波及到后方的治疗职业。”
小柔连连点头称是,眼神坚定地说道:“就是,竹子哥说的没错,会长,我要和你们站在一起,我们都是乐园的成员。”
“学会打感情牌了是吧”,楚芊没好气地在小柔的头上揉了一把,语气松动了不少,“那你就自己小心了,打起来肯定没工夫管你的。”
小柔做了个鬼脸:“知道啦会长,好啰嗦。”
“???”
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不久连最后的援兵游鱼和低语也到位了,距离战斗的时间节点也越来越近。
我们一行人在河床上整装待发,2点45分的时候,空旷的河床入口突然被黑压压的人群覆盖,如同弥天的乌云过境一般,人们高喊着“斩魂”的口号,呼声震天,声势浩大,在河床和群山之间回荡开去。
“是斩魂!”
“他们来了多少人,怎么感觉整个泺水河床都给他们占据了啊?”
终于到了,我紧紧地凝视着河床的入口,斩魂队伍最前方的紫袍冰法师正是幽魂渡。
“怎么说,要先发制人吗?”游鱼拉满了弓弦,远远地瞄准着幽魂渡。
我略加思索,随即摇摇头:“不太行,我们现在就算动手,也不可能击杀幽魂渡,他后面至少有二十个牧师在治疗范围以内。”
低语认同地点点头:“两军交战,还没行军礼就先动手,不合礼节,不是很厚道的行为。”
游鱼不满地放下短弓,捶了低语一拳:“都什么时候了,和斩魂这种货色打,有必要讲礼仪吗?一切肯定是以获胜为首要目标的。”
楚芊淡然一笑:“确实不用急,这种战斗第一轮下来往往都是互相消耗技能, 等到牧师断奶之后,才会出现正式的伤亡,不妨先听幽魂渡说两句。”
“会长,竹子哥!还是得小心,幽魂渡那样的人,很有可能二话不说,就突然打过来了。”
“嗯,随时准备战斗吧。”
大军压境,一直到双方距离十米的位置,幽魂渡一挥手,示意斩魂浩浩荡荡的大军停下了脚步。
倾巢而出,用这个词形容绝对不为过,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队伍,即便斩魂停止了前进,然而脚步声仍在河床上回荡着,久久未曾平息。
“别来无恙啊,楚芊”,身后站着千军万马,幽魂渡自然也是底气十足,抬眼半仰着头,悠悠地开口说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见面。”
“我可不觉得意外。”
幽魂渡扬起两根手指,随性地捋了下额前的头发:“你说我们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我也敬重你是前辈,之前的恩怨本来已经一笔勾销了,却非有人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说着,幽魂渡的眼神冷了下来,像是致命的毒蛇一般,扫过我和豪子。
豪子当即就挑了挑眉,大喝着回应道:“那谁,你别这么暧昧地看着我,怪恶心的,容易引人误会。”
众人纷纷愕然,豪子还真是口直心快。
豪子潇洒地一甩头,用只有我们听得见的声音,悄声说道:“战争第一步,先乱其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