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川接过郭清辉递给他的一本小手册,端详,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有点晕:“《番汉合时掌中珠》?这字是西夏文?”
“对,西夏文与汉字对照手册,从今天开始,师叔还需抽点时间学习西夏文。”那日郭清辉在野利新丰的大船上,便知道江敬川是能听懂大部分西夏口语的,这是他的优势。
但能听懂却不认识西夏字,现在便再来给他恶补一下西夏文。
江敬川兴致很高,数万江湖人,郭清辉只挑了他一人来反水,那他便是她唯一信任的人,是以学得格外认真。
可是这番书对江敬川来说无疑如天书般,笔画极其复杂,相似度又很高,学得他有些气馁。
野利仁荣造出西夏文不过七八年,郭清辉竟已熟练掌握,江敬川暗自感慨,这细作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郭清辉也无法强求江敬川快速学会,今日只能教会他自学技巧。
“从明日起,我们需避嫌,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另派人每日去教师叔一个时辰西夏文。”
“嗯?”江敬川抱住郭清辉,不乐意了,“我只想和你学,你这又是想方设法甩了我?”
此刻提出避嫌,因为她想了一出因爱生恨的戏码,给江敬川一个反水的理由。
秦风与她的裂缝着实难找,但江敬川与她之间,总算被她想出了这么个裂缝。吴昊在湖州大牢见过她与江敬川,知二人关系亲密,由他下手,收益最高。
郭清辉好一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哄又骗,江敬川也只能被迫同意。
——
玄武湖畔,夏日赏荷。
齐霄门门主也是一位二十余岁少年成名的侠士,不似那些老掌门规矩古板,作为东道主,时常约着同龄侠士们聚餐、游乐,今日便来了这玄武湖赏荷。
江敬川一来便发现,今日这局不对,都是些年轻的少侠女侠,这明显是相亲局。
便瞪了温凉玉一眼:“难怪你今日非拉着我来。”
“我不是看师叔情伤,闷闷不乐嘛。”温凉玉自然是第一个就发现小师叔与表妹二人关系骤降的,即便师叔不说,他这做师侄的自然要拉他来疗情伤,“今日诗遥姑娘也在哦,江伯母悄悄告诉我的。”
“……”江敬川近日为情所伤演得太逼真,连父母都又操心起来了。
一入场,江敬川仔仔细细瞧了场中近百号人,幸好,那小祖宗没来,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自己喝茶,偶尔应付来搭讪的江湖朋友。
尤其是看到诗遥也在,更是恨不得隐身藏好。
这厢聚得正欢,远处传来琴笛合奏声,众人转身看去。
“好像是船上有人弹琴。”是一艘游船上,远远瞧着几个人影,也是在游湖赏景。
琴声高旷空澈,笛声肆意洒脱,原本完全不同的两种意境,竟配合得非常协调。
忙着联谊的众人倒也没有在意,但江敬川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是郭清辉!
不让他见,竟然跑出来和别人游湖。
待船又近了些,江敬川看清郭清辉坐在船边是在喂鱼,站在她身旁吹笛子的是钱瑷,船内看人影还有两人,纱帘遮挡,认不出是谁,便竖耳听去。
郭清辉一直没有抬头,认真地盯着水面喂鱼,一曲奏罢,立刻朗声叫好:“好听!好听!”
“太敷衍了,连个夸赞的词都懒得想,且当我对牛弹琴吧。”钱瑷有些失望。
江敬川对郭清辉的敷衍很是满意,平日里调戏起他来,郭清辉可是一套又一套的词。
“里面那位才是对牛弹琴。”郭清辉暗暗骂赵频对面的吕之著是牛。
“……”
原来,船内坐着的赵频和吕之著,被骂是牛的吕之著倒也没有反驳。
其实,今日是郭清辉来厚着脸皮借外援,钱瑷亦知若无事相求,郭清辉恨不得避他避到三万里远,却一直没等到她开口。
“清辉,今日有话不妨直说。”
郭清辉仍没有开口,抬眼,示意他看向水面,随即又洒下一把鱼食。
钱瑷不解,看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玄武湖本应鱼类众多,但郭清辉洒下不少鱼食,却并无来夺食的鱼儿。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水下有人,鱼才不敢靠近。
钱瑷不动声色,抬头看了看岸边,酒楼、游客众多,于是对船夫道:“掉头,该返程了。”
西岸无人,那便引到西岸去瓮中捉鳖。
江敬川正沉着气在湖畔等着郭清辉,却见那艘游船已经掉了头,二人十余日不见,心中又有些失落。
当日深夜,便直接找上了郭清辉。
“师叔,你来了。今日那位白衣姑娘,与你说什么了?”原来郭清辉也看到了湖畔聚会的江敬川。
“嗯?”本是江敬川来兴师问罪,怎么被反将一军,“哪位白衣姑娘?”
他是真的不记得有什么白衣姑娘,只记得有绿衣女子搭过讪,她穿绿衣没有郭清辉好看。
“青海派的白衣姑娘。”今日收到的机速房信息,西夏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
“我确实不记得。”江敬川见郭清辉的神情很是认真,便问,“那白衣女子怎么了吗?”
“来色诱你的。”郭清辉没好气。
“……”
当日江敬川收到了招降的密诏,便按郭清辉的意思与她闹翻,待她身边盯着的细作都知二人决裂后,又拖了几日,江敬川才给对方回了信,却迟迟未见回信。
是以近日,江敬川除了每日还在自学西夏文,他都快忘了还有反水这件事了。
“青海派李阿善,这是她在英雄会伪装的身份,原名细封阿善。这位阿善姑娘来自西夏贵族细封氏,原嫁与另一贵族没藏氏为妻,婚后不和,便与情人私奔,一起投军,如今老情人已经回到兴庆府,她便与新情人来了江南,她的新情人是吴昊的副手,受吴昊委命,靠近你,以美人计逼你彻底归降。”
郭清辉把机速房查得的信息念给江敬川听。
“这般混乱?”这七拐八绕的男女关系,倒把江敬川绕晕了。
“西夏是游牧民族,民风开放,女子是重要的繁衍工具,所以道德对她们分外宽容,私奔后还是可以继续归家生活,这对她们而言本也不算大事。”西夏女子这种对婚姻爱情不受礼教束缚的表现,正好与中原相反。
“……确实开放。”江敬川也被这一出吓一跳,书信上不是说重金悬赏嘛,怎么又换成了美人计,便赶紧向郭清辉解释,“我就没看她,长什么样也没印象,会不会耽误你的计划?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怎么做?就范呗。没察觉出来更好,更能让吴昊放心你不是别有目的的。人家阿善姑娘可是西夏美人谷出来的火辣美女,容貌妖冶,身材高挑,肤如凝脂,经验丰富。师叔你还吃亏了不成?”郭清辉没好气道。
“……”
见江敬川未回答,郭清辉继续阴阳怪气:“美人计,兵法中最原始的计谋,千百年来从未失效。三十六计中,美人计可是败战计之首,英雄难过美人关。师叔艳福不浅呐!”
“那我便就范。”郭清辉让自己去中那美人计,江敬川也生气,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试试?不守男德。”